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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

谢亦瑶萧淮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苏大人请留步。”谢亦瑶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主角:谢亦瑶萧淮南   更新:2022-09-13 04: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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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亦瑶萧淮南的其他类型小说《祈愿》,由网络作家“谢亦瑶萧淮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苏大人请留步。”谢亦瑶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祈愿》精彩片段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谢亦瑶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苏大人请留步。”


谢亦瑶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谢亦瑶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谢亦瑶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苏若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淮南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亦瑶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苏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苏若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亦瑶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亦瑶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苏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谢亦瑶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萧淮南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谢亦瑶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谢亦瑶高中状元之后,萧淮南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萧淮南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萧淮南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谢亦瑶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谢亦瑶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萧淮南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萧淮南再也未曾招过谢亦瑶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谢亦瑶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谢亦瑶感觉到萧淮南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萧淮南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苏卿何罪之有?”


苏卿……


谢亦瑶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苏大人、苏若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苏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谢亦瑶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萧淮南便笑了。


“苏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谢亦瑶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萧淮南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发了失心疯要召她来的。


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暗断情丝,将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掩埋在心底的。


也许,是今天早朝时看见她掩袖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后宫妃嫔都失去了性致。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漠声道:“上前一步。”


“是。”谢亦瑶忙往前迈了一步。


萧淮南却犹嫌不够,继续道:“到我身畔来。”


身畔……


谢亦瑶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但是到底不敢反抗,便顺从地绕过桌案,走至他的身侧。


萧淮南坐着,但是谢亦瑶可不敢坐。


可是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明黄的龙袍和白玉的束发玉冠,她又觉得好像有些逾越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的办法,便只好跪了下去。


这样,总算是和坐着的君王身子平齐了。


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近得萧淮南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把头抬起来。”


“是,皇上。”


谢亦瑶微微抬头,但是依旧垂着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对于萧淮南来说,仅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她,斜飞的眉,灵动的凤眼,鼻子笔挺,唇很薄。


这样一张脸,生得那般让人惊艳。


单单是素颜,就让人移不开眼。


倘若是上了妆,又该是何等模样?!


但偏偏,却是男人,是男人!


不由自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萧淮南皱眉道:“怎地瘦成这样了?”


他的指腹温暖干躁,但是谢亦瑶却感觉浑身如坠冰冷深渊之中。


她垂眸恭敬地道:“回皇上,不过是前阵子病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其实哪里是病了,是她因为日日小心,总是难以安寝,所以才比两年前瘦了。


她的话恭谨又小心,萧淮南何尝听不出来?


为君者,自来便是与孤寡相伴的。


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完全信任之人。


他自懂事时起便知晓,也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当谢亦瑶守着臣子的本分小心回复时,他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不悦。


松开手,他问道:“家里可有侍奉的侍妾?”


谢亦瑶不知他怎会忽然问到这个,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回皇上,微臣在家中一应俱是由娘亲和丫环照料。”


当初本来是准备给她哥哥苏若程娶亲的,但是他因为生了重病,生怕耽误了对方,便坚持不肯。


苏学士和苏夫人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只得作罢了。


萧淮南闻得此言,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你去稍坐一阵,等下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谢亦瑶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


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


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


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


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


谢亦瑶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


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但是相比其它人,谢亦瑶书读得却略多了些。


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


她爹爹苏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谢亦瑶一对一讲学。


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她就这么一直挺腰端正坐着,直到殿中传来一声声的“咕噜”声方才忽然惊醒。


正奇怪是什么声音,却见案后的皇帝一直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她肚子在叫。


一瞬间,她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来人,摆膳。”萧淮南轻笑道。


直到各色精致的菜肴上桌,谢亦瑶脸上的红霞都还没褪去。


好在萧淮南是个善解人意的君主,他只字不提她刚刚丢人的事,只是夹箸慢条斯理地用膳。


眼见得谢亦瑶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极慢,萧淮南忽地将桌上的几道菜每样各夹了一大箸至她碗里。


“朕命苏卿将这些都吃完。”


“皇上……”谢亦瑶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高般的菜肴,略微有些无奈。


她是饿了。


可是,这些也太多了吧!


“怎么,”萧淮南瞧着她微微不情愿的神色,冷然道:“苏卿可是嫌弃朕了?”


毕竟他刚才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非公筷。


谢亦瑶被他吓得一抖,慌忙起身跪下,低头道:“微臣不敢。”


萧淮南瞧着她这样子就是一阵生气,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眼见她低着头,挽在梁冠里的发丝雅青浓密,衬得那一段脖颈愈发雪白如玉,他一下子就气息又有些不稳了。


罢了罢了……


跟她置什么气!


“起来用膳。”他冷声道。


“是。”


谢亦瑶忙从地上起身,再次在位子上坐好。


这次,她什么也不说了,认真地吃起来。


吃了小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眼看着桌上居然有一盅酒酿小圆子,她忍不住有些馋。


萧淮南本就一直凝神看着她,自是将她的眼神一下不落地瞧在眼底。


于是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李茂全给她盛了一碗。


“吃不下就别吃了,把这个喝了吧。”


“谢皇上。”谢亦瑶忙小心地跟他笑着道谢。


看着她如玉的面容和那耀眼的一笑,萧淮南忍不住微微错开眼,将眸光投向别处。


皇宫中的御厨,果然不是外头能比的。


谢亦瑶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吃过的最好的酒酿了。


米酒醇香,汤圆软糯,虽是简单的食材,但是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居然比明芳斋的要香一百倍。


她就这么一口一个,不知不觉间,竟把一整碗都喝光了。


一时饭毕,漱了口,看着宫女们撤席,谢亦瑶忙起身让出地方。


这一站起,她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


看清抱住自己的人,谢亦瑶吓了一大跳,瞬间清醒了一些。



萧淮南低眸看怀中的人,绯色的官服下,显得她的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胸口微鼓,但相比女子还是略显平坦了些。


最动人的是她的脸,本就莹白的肤色,因为吃了酒酿的缘故,略微有些红,如同傍晚日落时的烟霞,氤氲红润,令人想捏一捏。


看着谢亦瑶惊惶的眼神,他将她放开,皱眉道:“苏卿这是醉了?”


“回皇上,微臣只是略有些头晕,待回府休息一下就不妨事了。”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皇帝该让她回府了,毕竟她等了这许久,看起来皇帝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


哪知她话落,萧淮南却吩咐一旁的李茂全道:“带苏卿去内殿榻上躺两个时辰吧。”


别提李茂全的震惊,就是谢亦瑶自己,都吓得双腿发软。


她曾在此侍奉过,知道内殿只有一张床,那是皇帝的龙榻。


别说是她一个小小六品翰林院侍读了,便是后宫的妃嫔们,亦是没有在此侍寝的先例的。


这下,谢亦瑶是彻底酒醒了。


她慌忙跪下,行了标准的大礼,低头道:“谢皇上洪恩,微臣卑贱之身,不敢有污皇上圣榻。”


她这样子让萧淮南看得又是一阵动怒。


也是怪了,平常他明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偏偏在她面前,总是轻易便能生起气来。


他霍地将案上的一堆奏折扫向地上,看着跪在那里的人,冷然道:“苏卿敢抗旨?”


这个罪名是更大了。


谢亦瑶不由得苦笑。


果然,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她正想着怎么让他消气,一旁的李茂全已经笑道:“皇上,奴才看苏大人是方才酒酿喝多了,这会儿怕是有些醉了,所以才高兴胡涂了。苏大人,快谢皇上隆恩,随奴才去吧。”


说着,又眼神示意谢亦瑶,让她切莫再惹皇帝生气了。


被李茂全这么一打圆场,谢亦瑶忙顺着杆子爬下来,她又磕了个头,比方才更加恭谨地道:“微臣谢主隆恩,臣先告退了。”


话落,只听萧淮南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未说别的话,心知此事便是过了。


谢亦瑶松了一口气,慌忙与李德全一起将地上散乱的奏折都收起来理好放至案上,这才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一时到了里间,谢亦瑶忙笑着跟李茂全道:“李公公,刚才真是多谢您了。”


能在宫里混到这个位置,李茂全自然是个人精。


别人不知皇帝对谢亦瑶的心思,他这个总管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看得清楚,知道谢亦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所以他刚才才敢插话,缓和下二人间紧张的气氛。


此刻听见谢亦瑶道谢,知道自己的出手对方是领了情的,瞬间心中也舒坦,忙笑道:“苏大人跟奴才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的,皇上开心,就是咱们做奴才的福份。”


“李公公说得是。”谢亦瑶附和道。


她自然知道做臣子的除了要忠君爱国、踏实勤干,还要学会哄皇上开心,这样,才能节节高升,更进一步。


当今皇上虽是明君,可是顺着他,总是比逆着他要安全的。


但谢亦瑶苦就苦在她根本不是男人,平日里担惊受怕也就罢了,至于攀登高位,她实在是不敢。


反正哥哥才高八斗,等他病好了,让他回来再一展宏图也就是了。


龙榻上的床褥都是早就整理整齐的,李茂全便命一旁的小太监们:“快给苏大人宽衣。”


“是。”


马上便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来,抬手准备解谢亦瑶的衣物。


她见状忙客气地笑道:“李公公,我自己来吧,在家中习惯了自己宽衣。”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此刻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李茂全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却以为她是因慑于皇帝威严的缘故,当下体贴地道:“那苏大人请自便吧,这两个奴才我让他们在外间候着,大人若是有事只管唤一声。”


“好,多谢李公公。”


等到李茂全带着人退了出去,谢亦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四周扫视了一圈儿,然后视线停留在眼前的龙榻上。


这张龙床很大,床宽约摸有一丈,是她寝房内的近两倍。


材质是上品的紫檀木,等闲人家不得使用的贵重之木。


床上的锦被看上去应当是浮光锦,瞧着光滑无比,又隐有暗纹浮动。


这样的一张床,睡上去想必是极为舒适的。


可是看在谢亦瑶眸中,却犹如长满荆棘的陷阱一般。


挣扎了半响,她最终还是只脱去了鞋袜,解了梁冠,合衣躺了上去。


双眸清亮地睁着,她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顶,暗暗地在期待着两个时辰能快些过去。


她还要回家跟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一起过中秋节呢。


瞧着瞧着,她就感觉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不,不能睡……


她拼命说服着自己。


可是到底还是敌不过,昨夜本就没休息好,中午的那碗酒酿又加了些高纯度的白酒,她喝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感觉浑身燥热得厉害。


秋日的午后,日头还是很毒。


萧淮南将案前紧急的公文奏折批阅完毕,忽地就想到了被他赶去了休息的人。


心里想着,脚下便动了。


他起身,朝内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一眼便看到两个小太监站在那里,本来已经有些睡意,看到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皇……”两人忙要行礼,却被萧淮南及时制止了。


他朝两人做了个“嘘”的动作,而后问道:“苏大人呢?”


“回皇上,苏大人正在安睡,奴才一刻钟前刚进去看过。”


萧淮南点点头,“朕进去看看。”


又命李茂全道:“你带人在外头守着,没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奴才遵旨。”


进了门,绕过巨大的屏风,才走至了榻前。


萧淮南站在床侧,看着正在熟睡的人。


解了梁冠,谢亦瑶一头青丝便尽数散落于枕间,她的头发又厚又密,瞧着竟比女人的发质还要好。


许是有些热,被子被她掀开了一角,露出了绯色的官服。


萧淮南微微皱眉,穿得这样多,也不嫌热么?


他忍不住坐在床边,一颗颗给她解颈侧的纽扣。


替谢亦瑶脱掉了外衣,搁于一侧龙门架上。


萧淮南复又手撑着下颌,仔仔细细地看她。


似是凉快了些,睡着的人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瞧得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像是被她传染了,竟然也开始觉得困倦,于是便脱去了龙袍,也翻身上床。



谢亦瑶含笑颔首,候在原地。


没多久那小太监就出来了,看着谢亦瑶,他面露难色道:“小主,皇上说他此刻政务繁忙,任何人都不得叨扰,您要不先回去,等明日皇上空了,您再过来吧?”


闻言,谢亦瑶眸色微黯。


她能等得,但哥哥却是等不得了。


想到此,她浅笑道:“无妨,既皇上忙,那我便在此等候,公公且忙去吧。”


小太监见她坚决,也不敢再多劝了。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到中午了,忽听得有脚步声自殿内传来,谢亦瑶一喜,慌忙抬头。


待看到来人是李茂全,她略有失望,但很快便掩了下去,道:“李公公,多谢您送来的药。”


李茂全笑道:“小主客气了。那药原也是旁人拿来送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着,他看一眼谢亦瑶身后正烈的日头,道:“小主,皇上批了一个上午的奏折,此刻刚刚空下来,正在用午膳,您要不也先回玉露殿用膳吧?”


谢亦瑶此时其实难受得顾害,她昨夜被那个刺客用强,狠狠地折腾了一番,晚上又睡得不好。早上虽吃了点,但体力依旧不支。


御书房门口比不得别处,不仅不能坐,还要站得直直的,否则便是对圣上不尊,她强撑着站了一上午,早已经觉得头晕眼花了。


她知道李茂全是好意,先前她还是谢欺程的时候,这位大内总管也没少帮过她。


可是,今日她却没办法领情。


“多谢公公关心,青珂还不饿。”


“唉……”见她那倔强的模样,李茂全长叹了一口气,“小主认识皇上也有三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明白吗?上午虽说奏折颇多,可是皇上若是想见您,总归是能挤得出时间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萧淮南不想见她,故意晾着她。


这个谢亦瑶又何尝不明白?


先前她还是谢大人的时候,每次在御书房伺候,即便他再忙,也总是有跟她说话的空闲的。


往事不可再追。越想,越觉酸涩。


“李公公,”谢亦瑶咬唇,轻声道:“我知道皇上因为先前我欺骗他的事生气,现在我已经知错了,也付出了代价,我只想见他一面,亲自跟他认错。”


这下,李茂全也是没法子了。


这两个人,一个人有意的时候,另一个人无心。现在无心的那个人终于有心了,可是里头那位,却又开始过不去了。


可怜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唷!


夹在中间,两边都要小心伺候着。一个不当心,便要小命不保。


李茂全于是道:“那奴才再进去瞧瞧。”


谢亦瑶明白,他这是要替她再传话了,当下感激道谢。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里头一个小太监出来道:“皇上口谕,宣谢小主觐见。”


谢亦瑶闻言,松了一口气,忙让兰馨给她整理一下着装,这才随着小太监进去了。


多日未见,御书房还是老样子,一应陈设均跟先前毫无二致。


只是这殿中的主人,却有些不同了。


谢亦瑶一步步走入殿内,悄悄地打量正坐在桌前的萧淮南。


他穿着一袭宝蓝色交领直身式龙袍,领上和前襟绣着四团龙,不过是普通的便服,却衬得整个人洒然出尘、龙章凤姿,俊美得不象话。


只是气色看上去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上次的伤还没恢复的缘故。


“瞧够了么?”蓦地,原本用膳的人抬起头来,淡淡问道。


他的语气,冷淡至极。


谢亦瑶心中一阵难受,默默跪下行礼:“民女谢亦瑶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以本来面目见他。


可是萧淮南看上去毫不吃惊。


他斜瞥她一眼,也不叫她起身,只似笑非笑道:“谢卿,好久不见。”


谢卿。



但他却不知,谢亦瑶方才根本就没睡着。


她清晰地听清了他的话。


一瞬间,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一团乱麻终于被理清了。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软帐,眼眶有些酸涩。


“皇上,我懂了。”她轻声道。


她知道他就在房间中,知道他一定在听,所以,她继续说了下去。


“这两天我听了一些关于您小时候的故事……”


前阵子被处置的景王,并非本朝的第一例谋反。


在圣元元年,萧淮南初登基的那一年,这深宫中,也曾爆发过一次谋反。


彼时,身为太后的王氏因为不满他打压娘家的舅舅,于一个深夜联合外戚,起兵造反,想要立自己的幼子恒王为帝。


幸而被萧淮南察觉得早,提前安排了威武将军派兵暗中埋伏,在他们得手之前先将之抓了起来。


自此之后,太后及恒王被送至千里之外的府邸,终身不得回京。


关于这段隐秘,整个大离知晓的人并不多,谢亦瑶也是偶然间自一个年长的宫女那里听说的。


之后,她又在藏书阁看了一些有关萧淮南幼年的事。


这位大离的君主,人人称赞的明君,在他的幼年,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从小,他便被各位有子嗣的宫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诛之而后快,幸而他天性聪颖,又有太后精心护佑,这才平安活到了登基。


可谁知,在他登基之后,曾经疼爱他的母后却联合自己的亲弟弟一起背弃了他。


仅仅是为了他没有给她的兄长母家加官进爵,就想要废了他的皇位。


随着这些宫中隐秘被谢亦瑶在暗夜中一字一句道出,霎时,整个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谢亦瑶,你以为你是谁?”


最不欲人知的伤口骤然被揭开,鲜血淋漓,无从掩盖,萧淮南气得声音都在轻颤。


他自床侧暗影里闪身出来,看着床上的人,有心想斥责,但动了动唇,到底还是舍不得。


最后,他漠声道:“你休息吧,朕回宫了。”


说完,便大踏步往外走。


“皇上!”


谢亦瑶慌忙掀被起身,朝他追去。


她仅穿着单薄的寝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一路追到玉露殿外,终于赶上了。


“皇上,”谢亦瑶顾不得在场还有许多的宫人,紧紧地自身后抱着他的背,急道:“我懂了,我都懂了。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令你伤心了,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你会原谅我假扮哥哥的欺君之罪。我跟太后不一样,我不会为了家人背弃你的,真的,我不会……”


她说着说着,心疼他的泪水也紧接而落。


她的童年是在父母兄长精心的爱护下长大的,所以,她无法想象仅仅在一墙之隔的深宫中,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以前在朝为官时,看他每日端坐在龙椅上,杀伐果断,贤明持重,心中只是惧怕和敬畏。


却从未想过,他亦不过是二十三岁的年轻男子,若无千锤百炼,哪里能修得如今的沉稳和果决?


但这段时日,随着了解越多,她逐渐想明白了。


在情爱上,他跟她一样,都是普通人。


他也会不安,也会担忧,也会恐惧。


她担忧父母兄长的安全,而他担忧的是她不爱他,也会像他母后一样为了家人而舍弃他。


外人只道他拥万里江山,可是又有几人知晓他的孤寂与不易?


看着他挺直冷硬的后背,谢亦瑶含泪继续道:“皇上,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爱你,我想同你在一起,不管你放不放我哥哥,我都爱你,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已经晚了,你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她抽抽噎噎地说着,丝毫不顾谢氏千金的形象,清涕和眼泪交加,都沾染到他雪白的龙袍上。


而萧淮南,却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


他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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