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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大小姐

第十二只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你向来寡言少语口风紧,孤还是很放心你的。遭受这等变故,杨三姑娘免不了有些脾气,你不要跟她计较。”太子又低头提笔,“孤安排了两个侍女贴身伺候,你来做马夫驾车。”

主角:楚静之杨岁岁   更新:2022-09-10 1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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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静之杨岁岁的其他类型小说《落魄大小姐》,由网络作家“第十二只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向来寡言少语口风紧,孤还是很放心你的。遭受这等变故,杨三姑娘免不了有些脾气,你不要跟她计较。”太子又低头提笔,“孤安排了两个侍女贴身伺候,你来做马夫驾车。”

《落魄大小姐》精彩片段

世人皆言如今太子殿下生性温和良善,绝不会想到,太子会有他这样一个暗卫。

他无父无母,百无禁忌,生来狠辣凶悍,经手的任务没有失败过。曾一夜之间割下杨家十七口人头,整齐摆放在正门台阶之上,记得太子都大为恼火,说他未免太过冷酷暴戾。

不过,太子恼火归恼火,从那之后却是更器重于他,他看得清楚。

这天太子找他,让他去做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恕卑职直言,这件事我做不合适。”在太子面前他依旧身着黑衣蒙面,单膝跪地,眼神盯着地面。

太子正忙着写信,“孤如何不知,只是孤想不到比你更可靠、身手更好的人。”

他沉默半响,“明白了。”

“杨家满门只剩三姑娘一人,孤费劲心思才瞒天过海才将她保住,此次出行,你定要低调。”太子抬起头,“也不可向她透露关于杨家灭门半点消息。”

“是。”

“你向来寡言少语口风紧,孤还是很放心你的。遭受这等变故,杨三姑娘免不了有些脾气,你不要跟她计较。”太子又低头提笔,“孤安排了两个侍女贴身伺候,你来做马夫驾车。”

他隐约听其他暗卫说起过,太子对杨家三姑娘不一般,只是碍于太子妃母族不敢接入东宫,后来杨家又频频与太子作对,更无法光明正大纳三姑娘为妾。

他看不透这来来回回在干什么,情爱声色对他而言没有意义,索性也不想了。

“卑职遵命。”

他又等了等,见太子再无吩咐准备退下,只听太子又道:“孤将人交给你了,阿峰。”

如此郑重其事,还是第一回。

第二天坞峰在京郊接到了杨家姑娘。

布衣玉钗,带着面纱,由侍女扶着上马车。

坞峰难得没穿夜行衣,也并未蒙面,浑身不自在,低头道:“小姐坐好了。”

杨小姐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转开。

此后十天,杨小姐安安静静,他只偶尔听到她细弱的声音,跟侍女说要喝水下车,再就是问到哪里了,没表现出有什么脾气。

第十一天,他们到了燕山脚下,照例停下来休息。

侍女陪着杨小姐走远更衣,他习惯性地攀树望远,查看周围。

左前方是侍女拉起的围挡,除此之外一切平静没有异样,在他刚刚放心要下树时,看见侍女急匆匆向他这边跑来。

“小姐、小姐不见了……”

随行侍女也有拳脚功夫在身,能在她们眼皮下丢了人非同一般,坞峰顾不得许多,脚尖一点几息间奔至围挡处,用力扯开围布。

没有打斗挣扎痕迹,没有血迹,只可能是自己走的,按照她消失的时间来说,不可能走远。

周围树冠茂密,地面上都是阔叶乔木,要找一个存心藏起来的人,还是需要点功夫的。

他吩咐侍女待在原处不要发出声响,他捡了些石子又回到树上。

他用了内力将石子一个个打下去都落在地面上,只有一个没有回响,他下去拨开乔木灌木,发现有条陡坡,杨小姐就坐在坡下。

“我掉下来了。”她面纱也掉了,发髻散乱,脸上有擦伤。

人还在一切都好说,他并不关心杨小姐是不是想要逃跑,她也不可能从他看管之下逃走。

他面无表情说:“该上路了。”

杨小姐试图站起来又跌坐回原地,捂着脚踝道:“你让她们来扶我一下。”

让侍女过来又得折腾一阵,他干脆自己跳下去,伸出手臂,“冒犯了。”

杨小姐看着他的脸略有迟疑。

坞峰知道,自己常年来杀人无数,即便他心里没有杀意,眼神也是凶狠骇人的。她要是害怕,那他就……

还没等他想出来,杨小姐双手攀住他手臂,轻声说:“有劳。”

她的手指洁白细长,只需一瞬,他清楚发现她手腕上道道伤痕,新旧交替。

“我的脚腕伤着了……”她喃喃低语,又抬起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他,“你会背我上去吗?”

她不害怕吗?

坞峰没有回答,只是单膝跪地,“您请。”

他杀过不少女人,却是头一次背一个女人。

女人男人在他剑下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涕泪横流丑态毕现,血液是同样的温度,尸体也是同样的冰冷。

但一个活着的、不需要杀死的女人是不同的。

已经过去好几天,坞峰仍然记得杨姑娘的伏在他背上的重量,记得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这种感觉令人分外不自在。

因为杨姑娘扭伤了脚,他们改路去了就近的驿站休息,她受了伤反而看起来情绪好了一些,不再终日戴着面纱,会提一些微不足道的要求,比如说想要洗漱换衣,走出房间透风。

他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晚上他就歇在杨姑娘的屋顶上。

夜里,驿站灯火熄灭,大门关上了,马厩狗窝一片寂静,只有月光幽幽。

下面的窗子撑起,传来杨姑娘的声音:“你在屋顶上面吗?”

坞峰闭眼假寐,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她应该是搬了凳子,踩着凳子从窗子探出来,“我感觉到你了,你就在屋顶。”

说的倒是笃定。

暗卫基本功就是隐匿气息,要是连她都瞒不过去,他不如趁早自刎。

“那……我就这样问你吧……”她说,“太子嘱咐你送我回乡,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想问你,你可知京城定海侯杨文莘是谁?杨家现如今怎么样了?”

坞峰没料到她选择这个时机在这种场合问他,谁知隔墙是不是有耳。

“小人不知。”

“你也不肯说……是太子同样交代过你吗?”她的声音低落,“家里应该不太好吧,不然,太子也不会连一封信也不愿我写……”

“杨三姑娘。”他坐起身,正对上她视线,“此地不宜谈论。”

杨姑娘卸了珠钗,乌发如云从一侧流淌下去,神情隐忍,“那什么时候合适谈论呢?我被迫离家,被迫与太子不清不楚……”

听到这里,坞峰脑子里转过很多个念头,关于如何让她闭上嘴,没想她却自己停了。

窗子又合上,整晚没有再打开。

第二天坞峰驾了马车重新上路,在半路休息时,他一人折回驿站确定没有引起旁人注意才安心。

杨姑娘正坐在石头上喝水,好像已经忘了昨夜她说过什么,见他回来忽然笑了,“前几日没有注意到,你怎么这么白呀,细皮嫩肉的,马夫不应该风吹日晒吗?”

坞峰抬眼看她,观察她的表情。

似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杨姑娘收敛了笑意,“是不是该走了?”

说着,她转过脸,让身旁侍女扶她起来上了马车。

坞峰处理好地上残留痕迹,把马凳归位,又开始驾车前行。

他听到杨姑娘在车厢里对侍女轻声说:“他也太凶了,是不是?”

这一路平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对杨家姑娘不利,杨姑娘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开始思索太子把这件事交给他的真正含义。

刚翻过燕山又出了意外。

一个侍女淹死了,当时只有杨三姑娘与那位侍女在一起,据她说,是侍女取水时失足落水,她跑来喊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坞峰让杨姑娘先去休息,他下水捞出了尸体,又仔细查看了落水的地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死了一个人,他不得不更多的参与到杨姑娘的衣食住行中来,本来只会杀人的手现在需要生火做饭,整理床铺,还需要收拾女人的衣物。

前一天入城,杨姑娘要去买些生活琐碎,结果买了一堆不知所谓的零碎物件。他一件件收拾到包里,正要催她,却对上一旁侍女看他的眼神。

侍女不慌不忙移开视线,“姑娘好了没有?”

杨姑娘毫无察觉,对着镜子涂抹胭脂,“行了,走吧。”

入夜,正要出门的侍女被一把剑逼着倒退回房间。

“坞大人,不知这是何意?”

坞峰眯着眼,声音平平:“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既然大人问了……难道坞大人没有察觉出是杨姑娘杀了问月,也没有察觉出坞大人近来对姑娘态度有问题吗?”

坞峰突然露出凶相,“聒噪。”

话音未落,一剑刺透侍女咽喉。



坞峰对杨姑娘说,侍女连夜跑了,他没有追上,在城里多待了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丫鬟。

时间紧迫,只能他们二人上路。

杨姑娘偶尔撩着帘子与他闲谈,她说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闺名叫杨岁穗,哥哥是学子监內官员,曾经的榜眼,父亲最疼爱她,也正因为如此,在知道太子纠缠后尤为气愤,告到了御前。

她说,这次回乡,是她用自杀六次才换来的。可是他们一家在京城已经快四十年,老家有什么人她根本不清楚,回乡也只是缓兵之计。

她低头抚摸着手腕上伤痕,“你们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说什么应什么,可是有没有想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

坞峰无话可回,沉默许久后说:“姑娘坐好,要变天了,不快点可能被困在路上。”

暴雨来得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的马车轮子陷入泥沼,马儿力竭拉不出来。

他穿着蓑衣斗笠却还是湿透了衣服,马车內也慢慢在渗水,更糟的是,旷野之上雷鸣电闪,他们非常危险。

杨岁穗掀起帘子,“你先进来躲一躲吧。”

“不急。”

他拔出匕首刺了马屁股,在马受惊时同时用力推着车轮,车子是推出来了,但受惊的马他没能拦住,瞬间将他抛在身后。

他无计可施,只能抛出匕首刺死了马。

马车翻倒在雨中,他看见杨姑娘软绵绵的从车厢里滚出来。

杨岁穗躺在大雨中没有半点知觉,坞峰将马车车厢扶起来,抱起杨岁穗进入马车中。

空间狭小,他脱了蓑衣与湿透的外衣,拿起棉被先给杨岁穗盖上,双手摸入被子也给她脱了衣服。

杨岁穗昏迷不醒,额头脑后都有肿包,再无其他外伤,应该是马受惊时在马车里撞着脑袋了。他把马车上现存的物品清点了一下,无事可做靠在一旁休息。

他看着大雨倾盆,又看着躺在外面已经死透的马,最后视线转到杨岁穗脸上。

她额头的肿包乌青,像犄角一样高高耸起,她的脚伤还未好彻底又遭遇如此横祸,不知她会不会后悔离开太子身边。

雨势减弱,她还没醒,坞峰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保命药丸塞入她口中,又等了一会,她睫毛颤动,终于有醒来的迹象了。

杨岁穗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好难受……我以为……要死了……”她的眼泪无止境地流,“我梦见了我母亲……”

要不是雨太大,坞峰真想出去,不想听见她说什么,不想看见她的眼泪。

“母亲叫我岁岁……让我乖……我被太子掳出家门时,母亲还病着……”

坞峰忍无可忍,直接捂住她的嘴,“闭嘴。”

杨岁穗抬起泪眼看他,睫毛一缕一缕贴着脸,眼泪沾湿他的手掌。

他的不自在已经到了顶点,无法忍受,想起身到外面去。

杨岁穗拉住他,“我不说了,你别走……”

坞峰不为所动,扯开她的手。

杨岁穗流着泪又来抓他,急切道:“别走,求求你……”

坞峰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着:“你真是,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雨停了,天色也暗了。

坞峰的身体并不像他性格一样阴冷,他很热,背宽腰细,手臂有力。在这人迹罕至的旷野中,他的胸膛是温暖的被窝。

杨岁穗与他面对面拥坐,她带着哭腔说:“我好累……”

坞峰将她压倒,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几乎是刚一结束杨岁穗就昏睡过去了,坞峰盯着她睡脸,片刻后更深地侵入她唇间,尝到了方才喂给她药丸的苦味。

人人都爱的红帐情||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种极端情况,坞峰居然做梦了。

他本不该,也不可能睡得着的,可他没有往日的警惕,好像吸入迷魂烟了一般,毫无知觉地睡着了。



他梦见了,他闯入定海侯府的那晚。

杨文莘,杨夫人,杨家大公子,二公子……他按照府內地位挨个将杨家人刺死在睡梦中,再割下他们的脑袋。

他走进最后一个院子,房内烛光摇曳,他一步步靠近,身后是蜿蜒流淌着的血迹,手中的剑也在滴着血。

他推开了门,里面坐着等他的,是杨岁穗。

他猛然惊醒。

坞峰想,要是他父母没有卖了他,要是他师父没有选中他,要是太子没有器重他,他如今不可能怀里拥着杨岁穗,平静等她醒来。

他的人生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唯独这一件完全出自自愿,也只有这一件事情,让他尝出了点甜味。

昨日受惊又受伤,杨岁穗耗尽精力直到晌午才醒。她枕在坞峰腿上,手被他握着,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嗓子哑了。

坞峰取了手边水壶,慢慢喂水给她,“我们等会走。”

杨岁穗盯着他,两人一样的平静,她点点头,示意坞峰扶她坐起来。

外头正是艳阳高照,杨岁穗侧坐着,把头发收拢慢慢梳理。瘦弱的脊背线条分明,她身上有擦伤,有淤青,还有他弄出来的痕迹。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好像变得不是她了。

坞峰看着她冠发,把肚兜绳子绑好,一件件穿上衣服,最后靠过来,头枕在他肩膀轻轻说:“从没觉得,穿衣这样累。”

不知为何,坞峰忽然觉得心安,他克制着想亲她的冲动,尽量态度自然,“我收拾东西,一会我背你走。”

坞峰收拾了重要东西,把小包袱绑在胸前,把杨岁穗背下马车,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行。

路过村庄买了牛车,又进城看了大夫,直到杨岁穗额头消肿,面色恢复红润,他夜里从屋顶跳下,关窗锁门。

初识情\\\\\\欲,他躁动难耐,苦苦忍了好多天终于败下阵来。

杨岁穗正单膝跪在床上铺床,听见他锁门的声音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坞峰走到她身后,不知如何开始,也不知如何让她明白他现在的意图。

他试着摸了摸她后背,她却躲开了,笑着转身过来,“痒,别动。”

仿佛是找到对手空隙,他迅速将杨岁穗按到在床上。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恐惧,下一刻她已经闭上眼接受了他的亲吻,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她轻喘着解释说:“吓我一跳……”

她久久吻着他的眉眼,手指从耳廓往脖颈处摩挲,“让我来给你脱衣服……”

此刻只有本能没有理智。

他逐渐不耐烦等待给予,强势掌握了主动权。

心理的畏惧让杨岁穗求饶,“等等……别这样……啊——”

结束时,他才发现杨岁穗哭湿了一片床褥,紧闭着眼睛不断有泪珠滚落。

“不会了。”他把杨岁穗紧握成拳的手指掰开,“不会有下次了。”

杨岁穗双手缓缓捂住脸,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你太凶了……害怕……”

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因为“太凶”而心生

苦恼。

坞峰在梳妆镜前匆匆看了一眼自己,浓眉,眼皮单薄,眼睛狭长,因为瘦而骨相清晰冷硬,确实看起来不好惹。

或许是在脸上露出了嫌弃自己长相的表情,身后杨岁穗看见,扑哧笑了:“我只是怕你那时……动作凶狠,又不是说你长相……”

坞峰不自在站起身来,“我不凶。”

“凶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要为太子排忧解难。”杨岁穗若无其事说,“你可是太子器重的侍卫。”

坞峰知道瞒不住,他没有反驳,问她:“还是要回乡吗?”

他心里在想,如果杨岁穗求他带她一起离开,他该怎么办,他有多少把握带着她躲避太子追击毫发无伤。

但是杨岁穗说:“嗯,想回去看看,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坞峰说过没有下一次,就真的不会再碰她,甚至避免同处一室。

他想,杨岁穗害怕的不仅是他的样貌,应该还有他的身份。

而且,太子从杨家灭门中保住她,又派自己陪她回乡散心,足以证明她在太子心中的份量。她既然不愿意彻底离开太子,那他会保持好距离,不让她为难。

他们一路南下,气候逐渐湿热,不必每天赶路担心露宿野外,夜晚休息在马车里也是可以的。

傍晚时分,他们的马车停在树下,杨岁穗在擦身换衣,坞峰在尝试着点燃篝火。白天问了路人,他们还有三天路程就要到杨岁穗老家了,杨岁穗突然决定走慢点,晚点到。

费了些功夫火总算点着了,坞峰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往里面添树枝,又把干粮拿出来烤一烤。

杨岁穗走过来说:“我们喝点酒吧。”

她换了更轻薄的衣服,连发型都换了,看坞峰只想笑,不知她是如何争分夺秒,这么短时间做了这么多事。

酒装在水壶里,两人轮换着喝,在坞峰把快要见底的水壶递给杨岁穗时,她摇了摇,“不喝了,晕晕的。”

她往坞峰肩膀一靠,“之前都是我在说,还没有听过你讲自己的事情,你原来是什么样的?”

“我没什么可讲的。”他的生活只有永无休止的习武杀人,枯燥无味。

“我不信,你再想想。”

坞峰想了半天,说:“小时候我总半夜去捉蝎子,有一次让蝎子扎了一下,整个胳膊都肿了。”

杨岁穗等了半天,他没继续讲下去,“完了?”

“嗯。”

“这算什么。”杨岁穗好像生气,又好像撒娇,把身体重量压过来似乎要赖在他身上,“不如你讲讲,你是怎么把我家人一个个杀掉的。”

坞峰没有回答,周围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坞峰的手颤抖着摸向他的咽喉,那里正插着一只银簪。

是那次杨岁穗买的零碎中的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簪子打磨到可以轻松杀人的地步了。

杨岁穗直起身,她的脸上衣服上不可避免的溅上了血迹,她的脸色冷静,“你以为你是太子派到我身边的第一个侍卫吗?从你将杨家灭门的第二天,你的上一任就告诉了我,那时开始,我做梦都在想怎么样才能杀了你……”

她边说边后退,虽然之前脱他衣服的时候知道他贴身没有武器,但还是不能保证他不会突然给自己致命一击。

“虽然……”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站在离坞峰十步远的地方一直一直看着他,过了一会转身走了。

坞峰捂着咽喉,挡不住血液喷溅,他向后仰躺在大地上。

他想告诉杨岁穗换了带血迹的衣服再走,但他嘴巴鼻腔不断涌出血沫,无法开口。

他看着深蓝色天空,有雨滴落下,可是他已经闭不上眼睛了。

东宫书房内,只有太子一人坐着,面前摊开两页书信,他已经看了快半个时辰了。

忽然间,他抓起一旁镇纸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面色铁青。

“杨岁穗……”

“杨岁穗!”

不能再留她了。

他一次次心软,她却毫无顾忌一次次踩他的底线。派去看管软禁她的侍卫,衣衫不整死在她的床上,她割腕自证清白,他信。

她得寸进尺说自己受了委屈,想要回乡散心,他也答应。

他选了身手最好、最薄情寡爱的坞峰护送,却因为她一支小小的银簪毙命。

如果坞峰不是因什么分心,会死的毫无防备吗?

这个女人,他无法降伏,还不如让她死了。

“坞铠!坞雷!”

门外立即有两个身穿墨色软甲的侍卫进来,悄无声息跪下。

“你们各领十人南下,在徽州一带寻找杨三姑娘,找到后就地——”

他心口剧痛,说不出来。

“就地……”

他想起杨岁穗笑的模样,生气扔东西的模样,衣衫半褪伏在榻上默默流泪的模样。

有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已经如此钟情于她了么?比起惊讶,太子更觉得恐慌。

他缓缓抹掉眼下湿意,改了命令:“找到后立即带回京,一路蒙面束手封口,不许任何人单独与她共处,明白吗?”

“卑职明白。”

“去吧。”太子面色恢复冷然。

她想报仇,就来找他报仇吧,他不信,他会放不下一个时时刻刻心怀杀意的女人。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传言九王暗中得了陛下支持,与太子党针锋相对。太子妃与太子大吵彻底决裂,住进寺庙不肯回东宫。太子一反常态深居浅出,常常夜宿宫外。

传言,京郊浔河边有座院子,有太子暗卫日夜守着,无人能靠近,那是太子的院落,有一个女人被关在里面。

月朗星稀夜,有马车进入了浔河院落,不多时,院子里的侍卫仆人统统退至前院,他们的主子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失控神态。

杨岁穗心无旁骛,坐在窗边缝衣服。

她一年多前被太子的人抓回来,一直关在这里。她不吵不闹,也没有自残行为,太子经常来看她,偶尔在这里过夜,仿佛两人默认了这种相处状态,可实际情况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她没有抬头,直到针线密密缝好衣袍袖口,仔细打结,房子里不曾出现过剪刀之类器具,她只能用牙咬断棉线。

“不是昨天已经来过?”她把衣服叠好,把针线收拢进盒子,“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太子林复望着她的侧脸,温柔贞静,像是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

“我喝酒了。”

杨岁穗笑了,“所以决定来欺负我?”

林复也笑了,“是啊。”

杨岁穗向他身后看,“药呢?”

“我已经吩咐过了,先去洗漱一下,不急。”

两人同样的平静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交易。



这是她命运彻底改变的一天。

后宫方向升起滚滚浓烟,那是纯贵妃点起的大火,不知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德妃与她的好姐妹云令仪相伴以白绫了结这一生,太后在自己寝宫中吞金而亡。

楚静之与其余后宫嫔妃挤在一处,平静地伸手让入侵者套上绳索,连成一线,缓缓往宫外走去。

国破城破,连皇宫都叫人占据,昔日种种繁华已是幻象,再也不会重来。

与楚静之一同出宫的大约十余人,她们被关在相国府中,北燕人派了士兵看守。

但是渐渐的,关起来的嫔妃一个个减少,一个月后只剩下包括楚静之在内的三个人。

今年才入宫的张才人泪水涟涟,紧紧抓着楚静之的手,“她们都去哪了?娘娘……”

楚静之按住她的唇,“嘘……不要说。”

北燕士兵纪律严明,从未对她们有轻佻的言行,也未曾少她们吃喝,她猜,他们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这天,带她们出宫的一位将军回到了相国府,似乎在做回北燕的准备。

她一直守在门边,见他人影闪过,连忙叫:“将军!”

被她叫住的年轻将领探头一看是她,慢慢踱步过来,隔着门问:“何事?”

“这几日,我看隔壁厢房似乎都没有人了,她们都去了哪里?”

将领环顾左右厢房,回道:“有几个被家人认领了,还有几个派不上用场,送走了。”

楚静之手指扣着木门雕花,迟疑问:“那还有我们三个呢?”

男人笑了,颇为和颜悦色,“先安心住着,日后自有安排。”

那种笑是男人对女人有所企图的笑,刻意,虚伪,自以为大局在握。

楚静之低头,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微笑,她已经明白了。

她躲进门内阴影处,轻声道:“是。”

攻破东昌皇宫两个多月后,北燕将东昌国已然全盘接收,九月初九,部分军队启程返回北燕。

楚静之与其余两位嫔妃也在此列中。

楚静之悄悄掀起帘子向外看,街道上大多数商铺大门紧闭,但也有零星摆摊或是挑着担子卖货的,路上行人跪成一片,脸上都是好奇打量的神色。

国虽破,但百姓的生活未有多大变化,真正受影响的只有她们这些人。

马车出了城门,车内张才人与姜昭仪都在哭。

她们明白了此去北燕是做什么,也知道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来。

楚静之轻抚着张才人后背,安抚她:“别哭了,还有我……”

说着,她咬着下唇,牙齿慢慢磨。

约二十日到了北燕京都,她们被要求换上北燕女人衣裳,住在城内一个叫做揽月阁的地方,处境又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天夜里,阁内侍女忽然涌入房内开始打扮她,楚静之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侍女回:“有贵人到。”

楚静之与姜昭仪姜夕、张才人张杏月都被领着进了一间宽敞房内,她们如同北燕侍女一样跪坐在房间一侧,默默等着。

不多时,房门打开,有男人进来了。

为首的男人约莫三十,健壮魁伟,金冠束发,大步流星,进门就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后面跟着的两人楚静之认识,都是当初率兵占领皇宫的将军。

男人盘腿坐下,“政事繁忙,才抽出空来与你们喝几杯。”

年轻一些的将军说:“这次从东昌带回的还有他们的御酒,老大,您尝尝。”

他说着回头,似乎是想要将跪坐成一排的某个女人叫出来,但被叫老大的男人问他:“白天时间紧没有细问,东昌属地如今是什么情况?”

于是三个男人聊起了军务,一坛子酒眼看空了,他们嘴渐渐不再利索,聊的内容也稀奇古怪。

楚静之听见,金冠男人一会被叫“老大”,一会又被叫“陛下”。

就是他吗?

楚静之更加仔细打量着,在心里描摹出他个性样貌。

这一场酒喝到深夜,年轻男人早已躺倒睡了,北燕皇帝摇摇晃晃站起来,“明日还有早朝……”

一旁统帅醉眼相劝:“今夜陛下先歇了……明日早些走,也是一样的……来人……”

楚静之站起来,又示意姜夕张杏月不要跟来,“你们先回去,不要管我。”

她上前扶住皇帝,“陛下,跟我来。”

到隔壁房间不过十几步,楚静之却走出了一身汗。

皇帝坐上矮榻后自发躺下睡了,根本没留意是谁扶着他,不多时响起他的鼾声。房内只有这一张榻,皇帝躺上去胳膊都要垂到外面。

楚静之卸了珠钗,无处可去,躺在榻下。

蜡烛一寸寸燃尽,屋内陷入一片漆黑静谧。

程潜口干舌燥醒来,睁眼就是与闭眼毫无差别的漆黑。

他还记得自己歇在哪,身边没有宫女太监,要下床自己倒水。

他坐起来,双腿移到床边放下,脚下是一片柔软,接着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踝。

饶是战场驰骋十余年的他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啊——谁?!”

他吓得不轻,踉踉跄跄下榻,摸黑到桌边点着蜡烛,手执蜡烛回头去看。

一个女人坐在榻下看着他。

他记得她,今夜他第一眼看见的女人。

他冷静许多,木着脸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正要喝,忽然眉头皱起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两个守夜侍卫,一个站着双手抱于胸前,一个坐着靠在墙上,都睡着了。

刚才他在房里那么大声音都没吵醒他们。

他一脚一个踹过去,“滚去领罚!”

程潜出了口气感觉自在了些,再回到房间时,他见东昌来的女人已经坐到了榻上。雪白宽松的亵衣笼着她,乌黑长发垂于一侧肩膀,在极致的白与黑中,她抬眼看向他。

几年前他狩猎时曾遇到过一只通体雪白的鹿,女人的眼神很像那只鹿,警惕好奇,又明白自己的珍贵而舒展自矜。

是高钰带给他的战利品,一个东昌国的俘虏。高钰曾在随军报附送的信中说他一定会喜欢,他本来只是笑笑,未曾放在心上,没想到,高钰真的把人带回来了。

程潜喝完了那杯凉茶,压下最后一丝昏沉酒意,同时他在思考,这东昌女人为什么要坐到榻上去,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清了清嗓,但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经历过,也舍不得把人赶出房间。

是楚静之先开了口。

她站起来,轻声细语说:“我怕陛下醉酒身边无人照顾,就留下了,并不是有意惊扰陛下。”

“哦。”程潜又喝茶,过了一会说,“朕并未受到惊吓。”

楚静之走过来,从程潜手里拿走杯子倒上茶,喝了一口。这个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并未多看对方一眼。

程潜伸手握住她手腕,她没有发抖,连脉搏都是平稳的。

她不是装出来的平静。

楚静之抿着嘴笑,把茶杯递到程潜唇边,看对方喝了,她踮起脚轻轻吻住他唇角,感受那一点湿润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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