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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大师冯斯年韩如卿

冯斯年韩如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分手大师冯斯年韩如卿》的主角是冯斯年韩如卿,一本言情类型的小说,作者文笔极佳,题材新颖,推荐阅读。精彩章节节选:冯斯年迈上台阶,一阵风自西向东拂过,吹开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应酬返回公司。我跟着他进入电梯,他背对我按下11层,漫不经心的口吻,“我太太从什么渠道聘用你。”我透过电梯门的投影注视他面容,他感觉到,也望向合拢的两扇门,我们四目相视,冯斯年给人一种强烈的无所遁形的压迫。我不慌不忙,“您太太的朋友是我的大学导师,通过他牵线。”他眼眸里漾出笑意,深不见底的笑意,“是吗。”我不露声色转移话题,“冯太太说您很注重事业,忙起来顾不上休息,她才做主替您聘请了我。”

主角:冯斯年韩如卿   更新:2022-09-10 06: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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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大师冯斯年韩如卿》精彩片段

年初我接到一个生意,华京集团的老板娘雇佣我钓她老公。

我的职业是小三劝退师,对于一些无法劝退的顽固型,正室就请我出山扮演小四,钓男人上钩,斗赢了再立刻抽身,男人在我手上栽了跟头受了骗,基本都醒悟回归家庭。也有铁了心离婚的,我会收集他的出轨证据,帮正室在财产分割中争取到最大限度的补偿,以免便宜了外头的野花。

这次找上门的华京集团是江城资产最雄厚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冯斯年凭借妻子的背景成为商界巨头,这类夫妻一般男人动机不纯,拿婚姻当梯子处心积虑往上爬,吃肥了就恩将仇报,女人再想夺回财产根本玩不过丈夫,连我接这个活儿都没十足的把握,这种男人城府极深而且心狠手辣,算计他搞不好被反杀,最后惹一身骚还捞不到一毛钱。

但冯太太给出的条件实在吸引我,我决定冒险一次。

关于冯斯年,她只告诉我两句话。

第一句,他对女人的欲望很淡。第二句,勾引他,除了下血本,还要碰运气。

入行至今,我一共面谈了三十个雇主,冯太太的开场白最少,听上去难度最高。

我接过她递来的照片,一张专注办公的侧脸,一张运动时的背影,看得出虽然清瘦,衣服包裹下的肌肉量却不低,身材匀称而结实。冯斯年的鼻梁高耸,眉骨坚挺,从侧面角度看十分俊朗,脸廓的骨骼棱角分明,介于刚毅和温润之间,分寸感生得恰到好处,确实是一副有魅力的外表,比我接触的所有男人都更胜一筹。

我问冯太太,“是挽回还是离婚?”

“离婚。”她很干脆,“我至少要他身家的一半。”

我不禁蹙眉,华京董事长的一半身家少说有几十亿,国内从没出现过打官司能分走男人几十亿的原配。

冯太太看出我犹豫了,她将一厚捆现金放在桌上,“韩小姐,你的手段我有耳闻,你多花点工夫,哄他犯个大错,把柄越致命,我越有胜算。”

我没吭声,权衡着自己能否驾驭住。

冯太太叹息,“他和我的婚姻一直是冷暴力,他不仅独吞了一切,还打算甩了我,逼我净身出户,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想办法自保。韩小姐不必害怕自己被曝光,我不准备闹出丑闻,我会私下和他谈判解决。

我有些迟疑,“谈崩了呢。”

冯斯年是什么人物,未必甘心被女人摆一道。

冯太太说,“那只能上法庭了,开庭前我会送你出省躲风头。”

我心里更没底了,“万一您丈夫报复我呢?”

“韩小姐。”冯太太的耐心所剩无几,“不干这行最安全。既然敢干,难道还化解不了危险吗。”

我咬了咬牙把钱塞进手提包,“三个月为期,您要的东西我会双手奉上。”

冯太太搅拌着杯里的咖啡,“我欣赏韩小姐的自信,可我有必要提醒你,冯斯年很可能终结你的自信。我劝你拉长战线,精密设计,你认为两年怎样?”

两年?我起码搞定五个了,经验表明,不存在我三个月拿不下的猎物。

我斩钉截铁,“我没时间耗在一笔订单上,三个月足够。”

冯太太笑了,她拎起旁边的购物袋,“但愿韩小姐有这份本事。”

我按照冯太太留下的信息主动联络了冯斯年,她给我包装了新的身份,名牌大学毕业,没谈过恋爱,底子清白。高阶层的男人谨慎,做事考虑风险值,最爱干干净净没有后患的姑娘。

电话接通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喂,音色很有质感。

我问,“是冯先生吗?”

那头的语气无波无澜,“哪位。”

我用男人听了会情不自禁心痒的声音向他做自我介绍,“我是您太太聘请的助理,我叫韩如卿,今天——”

“认识东风路吗。”

冯斯年直接打断我,我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就这么毫无征兆憋了回去。

我抬起头朝四周辨认方向,“认识,但不熟。”

他淡淡嗯,“现在过来。”

我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对初次交锋的冯斯年进行了一番简单评估,雷厉风行,不解风情,生性淡漠,的确不是一个轻易得手的猎物。我掏出口红,涂了一层又擦掉,只剩下一点水嫩的嫣红。和特别精明的男人过招,既不要太随意,显得邋遢无趣,更不要太刻意,显得功利性,尺度是最重要的。我补完妆又喷了香水,拉开车门上车,直奔东风路。

彼时黄昏,天空如同火一样燃烧着,从流荡的人潮再到虚无的大厦,好像没有尽头。我行驶过高架桥,泊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然后降下车窗,视线定格在华京集团的办公大楼。橘红色的光影里,我看到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像极了照片中的背影,淡泊漠然,对喧嚣熙攘的众生无动于衷,他手里拨弄着一个小玩意,隔着繁乱的车海,金属翻盖在他指尖一转,折射出一缕银光。

汽车熄火的一刻,我看清那是一枚打火机。

冯斯年本人比相片里的气韵更迷人。

一件米白的高领绒衫,领口刚好遮住凸起的喉结,欲盖弥彰的性感。灰色的毛呢大衣朝两侧撩开,露出笔挺板正的纯黑西裤,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散发着成熟的风度,尤其那双眼睛,神秘而幽黑,像最深最静的夜,只刹那的交集,就会被吸进去。

如果世上大部分男人是一杯茶,冯斯年则是一坛烈酒,更毒也更醉,带一丝野,一丝辣,乍见深沉,细看又惊心动魄,令人失魂。他不是传统意义的俊美,而是独有的英气,并不惊艳,可相当耐看。我打过交道的男人中,冯斯年堪称最有男人味的长相,眉眼藏着一股阴郁,是典型的欲望极大的男人,物欲,权欲,情欲,统统极大。我猜测,也许他并非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只是擅于隐蔽自己的虚伪和欲望,包括他的妻子殷怡其实都没有真正看破他。

我突然意识到,可能遇到硬茬子了。

以冯斯年的地位和条件,投怀送抱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数,他对那些情情爱爱的勾当恐怕早已免疫,色眯眯、开口打官腔的男人往往容易上钩,而自制力强、世故型的男人,以冯斯年为代表的,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快速闯过马路停在他面前,“抱歉冯先生,我来晚了。”

冯斯年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不算晚,我也刚到。”

我坚持是自己的过错,“在上司后面赶来,就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他原本系着袖扣,听到我认错的理由,绕在手腕的食指一顿,随即笑了一声,“你挺有意思。”

冯斯年迈上台阶,一阵风自西向东拂过,吹开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应酬返回公司。我跟着他进入电梯,他背对我按下11层,漫不经心的口吻,“我太太从什么渠道聘用你。”

我透过电梯门的投影注视他面容,他感觉到,也望向合拢的两扇门,我们四目相视,冯斯年给人一种强烈的无所遁形的压迫。

我不慌不忙,“您太太的朋友是我的大学导师,通过他牵线。”

他眼眸里漾出笑意,深不见底的笑意,“是吗。”

我不露声色转移话题,“冯太太说您很注重事业,忙起来顾不上休息,她才做主替您聘请了我。”

冯斯年站得笔直,他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默不作声。

我在心中对冯斯年进行了第二轮评估,非常阴,深不可测,他对殷怡安排的人应该带有不小的戒备,我的胜算不足五成。



初入职的几天,我千方百计接近冯斯年,可他对我的态度很疏离,完全不给我深入接触的机会,使用太激进的手段撩拨,我又担心他察觉有鬼,于是我从冯斯年的秘书那里下手,和她搞好关系,凡是直属办公室的文件都交给我送,趁机亲近冯斯年。

在我第N次捧着一摞文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冯斯年皱眉,“怎么又是你。”

我面不改色迎上他目光,“赵秘书在忙其他事,我代劳。”

冯斯年揉了揉太阳穴,他伸手接住文件夹,“辛苦了。”

我明白这是示意我可以离开了,不过我装不明白,“冯先生,我称呼您什么最合适。”

他签署着名字,头也没抬,“随便。”

我声音温柔得掐出水,“员工都称呼您冯董,我不喜欢和大家一样,我就称呼您冯先生,行吗。”

冯斯年翻了一页文件,“称呼而已,没区别。”

我浏览着他身后书架陈列的一排书籍,“您平时看国外的小说?”

他又换了一份文件批示,“只是摆着。”

我立刻说,“我看《激情的情人》那本,我很着迷西方男女热烈的感情,他们不介意世俗道德,不介意大众眼光,只要有冲动就随心所欲,在欲望里活得很自我。”

冯斯年单手松了松领带,“书摆着,但从来不看。我和西方的观点相悖,我认为克制最高级。”他签完最后一份,合住文件,“还有事吗?”

红颜知己的路线在冯斯年这里行不通,那只能一步步释放杀手锏了,我略微俯下身,瞄准了日历摆台,衣领的扣子凑巧挂在上面的边角处,轻轻一勾,扣子便崩开两颗,其中一颗翻滚到冯斯年的手边,我故作不知,含着一丝暧昧凝视他的眼睛,“冯先生,作为您的生活助理,我需要了解您的喜恶。例如您的忌口,您的审美,您能指点我吗?”

他平静看着我,没回应。

我的臀和腰肢形成一道婀娜的曲线,犹如已经缠上他身体,风情万种缠着他的每一寸,“希望未来我的一切让您非常满意。就像——”我指尖似有若无触碰他的右手,“就像您的右手,抚摸自己的左手,那么懂您的心思。”

冯斯年果然对这种暗示很敏感,他视线从我若隐若现的雪白胸口一掠而过,我露得不多,多了就媚俗,适可而止的美感最欲罢不能,他脸上没有半点波动,不像大多数男人面对春色两眼放光,把贪婪写在明处。

他挪开自己的手,“我没空指点你。”

在他拒绝我之后,我贡献了一出史诗级的表演,从期待到忧伤,从惊喜到失望,细腻又直白地涌动在一双雾蒙蒙的眼中,“您什么时候有空指点我,我愿意什么时候聆听。”

我楚楚动人的演技在冯斯年的眼里全然没有杀伤力,他再次毫无情面地拒绝,“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他拿起桌角放置的企业收购资料,打开审阅,“出去吧。”

我又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钟,终于接受了失败的结果。我破纪录了,钓了这么多条大鱼,头一回钓不上鱼反而被鱼尾巴溅了一身水,我强忍不甘,直起腰整理裙摆,朝门口走,冯斯年在这时叫住我,“等一下。”

我瞳孔一缩,到底是男人,男人怎会对肥美的肉拒之千里呢。我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转过身一脸天真望着他,“冯先生有空了?”

冯斯年问,“你多大年纪。

我一怔,“二十六岁。”

他嗯了一声,“很美好的年纪。”

冯斯年评价完,像什么没发生那样,继续办公。

99%的猎物我只需三次蓄谋主动就能成功,然而冯斯年是1%的例外,迄今为止我和他的对话都在正轨上,他连偏轨都不肯,更别提出轨了。我以前也和几个装正经的男人周旋过,上手是费劲,可远不如冯斯年难搞。

接下来的一天半,我甚至没见到冯斯年,他去临市考察一桩收购案,随行的是赵秘书。按道理说,老板出差必须带一名生活助理打点琐事,可冯斯年压根没考虑我,我以为自己来不及得宠就先失宠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联系我,让我到皇家酒庄。

在赶去酒庄的路上我给殷怡打了一通电话,向她汇报进展,她又当头泼了我一盆冷水,“你不要高兴太早,冯斯年最擅长自己不走心却耍弄别人。”

我一手拿电话,一手转动方向盘,“冯太太,您丈夫擅长的,我同样也擅长。”

殷怡说,“韩小姐确实比我预想中顺利得多,说不准冯斯年真能被你攻克。”

她挂断电话,我也很快抵达皇家酒庄。

我根据冯斯年提供的包厢号找到3301,我进门时除了他有另外一个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正在商谈收购的事宜,我走过去,“冯先生。”

冯斯年停止交谈,他看向我,“会喝酒吗。”

男人询问女人会不会喝酒,和男人邀请女人看午夜场电影是相同的概念,看来殷怡高估了冯斯年,他并非没有突破口。

我一半为难一半挑逗的神态,“一喝就多,会腿软。”

冯斯年说,“那不必喝了,站一边等吩咐。”

我意料之外攥着拳,“是,冯先生。”

男人和冯斯年碰了酒杯,“听说林宗易也要插手这次的收购。”

冯斯年摇晃着酒杯,“我太太这位舅舅,一向不安分,胃口十分大。”

男人说,“就看冯董怎样压制他了。”

冯斯年眯着眼看杯里的酒水,“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在一旁轻笑,我看人很准,尤其是男人,冯斯年的确相当自负,对女人,对生意,都自负。自负适度是运筹帷幄,过头是得不偿失,不过冯斯年爬到今日的位置,连他老婆都束手无策,他明显属于运筹帷幄的层次。

我的笑声惊动了冯斯年对面的男人,他借着包厢里的灯光审视我,“冯董换女秘书了?”

冯斯年笑着介绍,“我太太物色的生活助理。”

男人也大笑,“想必新助理很合冯董的心意了。”

冯斯年若有所思把玩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还可以。不聪明也不笨。”

男人说,“当年我的梦中情人,和冯董的助理很相像。”

“是吗?”冯斯年饶有兴味,他偏头问我,“你叫什么。”

我在他身边将近一个星期了,他还没记住我叫什么,冯斯年不是记性差,相反生意场上他的记性是数一数二的好,只是他对金钱权力以外的东西漠不关心。

我回答,“韩如卿。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

冯斯年喝了一口酒,再没问什么。

十点这场酒局才结束,我跟随他出来,他坐进后座,我坐在副驾驶位,冯斯年上车后开始抽烟,气场很沉默。我不清楚他的住址,告诉司机按照老规矩送冯董。本来有司机接送,我是不用陪同的,可难得的良机,我得好好把握住。

司机驾驶的途中,我揭过后视镜打量冯斯年。

他今夜很特别,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窗外夜色和霓虹交织的光影洒在他面部,烟雾缭绕,整个人沉峻又阴冷。看习惯了穿着商务正装不苟言笑的冯斯年,偶尔穿上一款艳丽的紫红色衬衫,再搭配皮大衣,短发用摩丝定型,梳得意气硬朗,竟是这样风流,他领扣系得格外不规整,锁骨被灯火覆没,唇叼着半截烟蒂。

我思索着该如何利用今晚的良机,始终闭目养神的冯斯年忽然睁开眼,他把烟头碾灭的烟灰缸里,火苗熄尽的同时,他问我,“好看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我,又重复一遍,“我好看吗。”

我不知道答复什么,一言不发与他对视。

或许因为喝了酒,冯斯年带着几分醉意,他朝前倾身,瞬间逼近我。



冯斯年的脸和我如此相近,从下巴到眉骨晕开一层淡淡的醉红,我甚至嗅到他呼出的气息夹杂着酒味,酒味上头,猝不及防淹没我。他肤色是男子里少有的白皙,尤其在阳光下近乎白皙到透明,不过他骨相生得凌厉英朗,中和了白皮肤的阴柔气。都说薄唇和桃花眼的男子轻佻多情,我想一定有例外,譬如冯斯年。他的眼睛比桃花有味道,更深邃清澈,特别是此刻,我从没见过这样犀利的一双眼,即使醉意上涌,也保持着令人心惊的镇定

我哑着嗓子,眼角满是风韵,“冯先生好看。”

“哪好看。”

沉郁严肃的男人偶尔露出放浪不羁的面目,真是撩人。

我说,“都好看。”

他面无表情,“男人好看是优点吗。”

我反问,“不是优点吗?食色性也。假如潘安在世,冯先生也不逊色他。”

“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冯斯年被逗笑,但笑很浅,“他长什么样。”

我双手比划着,“书里的画像脸很长,比冯先生差远了。”

冯斯年注视着我一开一阖的嘴唇,“涂口红了。”

我来不及答复,他又说,“我的助理不需要这些。”

我抬手勾住他衣领,将翻卷的边角抻平,大大方方的姿势作出最亲密的氛围,“冯先生不喜欢我化妆,我明天就不化了。”

冯斯年看了一眼我缠住他衣领的手指,靠回椅背,“我不喜欢的,你都不做吗。”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他在提点我别失分寸。

我一语双关,“对冯先生不利的,我不做。对冯先生有利的,您说不喜欢,兴许口是心非呢。”我朝前倾身,手搭在座椅上,指尖掠过他心口的方向,我分明触及不到他,却比真实的触及更蛊惑,“男人嘴硬,可是心容易发软。”

半明半昧的光影透进车窗,从我们之间一晃,我的企图赤裸而坦荡,他不露声色别开头。

这是我和冯斯年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它未知荒唐,又惊心动魄。

半小时后汽车泊在一栋公寓门口,我先下车,扶了冯斯年一把,司机看向他,“冯董,我送您上楼吗?”

冯斯年步伐有点不稳,皮鞋踩在地面的动静异常响,他并没听清询问,我飞快追上去,司机目睹这一幕,再未多言。

冯斯年住在三楼,一套独立打通的大平层,我跟着他进去,特意观察了转角卫生间里面的细节,水池台上摆放的只有剃须刀和男士的洗护套装,浴缸里没有女人的长发,马桶旁的纸篓也没有用过的安全套,所有迹象指向冯斯年的确是长期独居。

我一无所获又返回客厅,我起初不相信有钱有势的男人会清心寡欲,何况还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现实让我不得不相信,真的有男人能够克制约束到这种程度。我望向震撼我的冯斯年,他非常疲倦坐在沙发上,眉间是一缕冷冷清清的月色。

我不敢惊扰他,蹑手蹑脚挪动到窗前,把拉着的遮阳窗纱朝两侧拨开,午夜的灯光毫无阻碍穿透玻璃,照得一切都那么迷蒙恍惚,冯斯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不适应,他手背遮住额头,回避着浓烈的夜景,“拉上。”

我立马合拢窗帘,拧开台灯调到中档,“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冯斯年没理会我,他脱掉皮衣,倚住沙发背的边缘,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走到角落的吧台斟了一杯水,把水杯递给他另一只手,他刚要接,我趁机摁住,“我来。”

冯斯年感受到我手掌的温度,他睁开眼,从五指间的缝隙凝视我。

我没有丝毫扭捏,将那杯水喂到他唇边,他无动于衷。

我顺势靠近,“您怕烫吗?”

他依然没有动作。

我又递到自己嘴边,含住杯沿喝了一口,“不热不凉。”我舌尖舔着下唇的水珠,用微弱而诱惑的声音说,“冯先生这里的水,是甜的。”

冯斯年眼眸闪过刹那的波澜,一秒归为平寂。

我再一次喂给他,而且是我含过的地方,“您是不是不知道水是甜的。”我故意嘘着声,像情浓时孱弱的哼吟,“或者是我嘴巴甜,和水其实没关系。”

冯斯年盯着烙印在杯口的浅红唇印,沉静的目光犹如坠入一座深渊,深到我完全驾驭不住这一刻。长久的僵持,我端水杯的手开始发酸,不受控制颤抖着。

我问他,“冯先生不渴吗?”

他眼神里的幽暗一点点碎裂,直到彻底破开,随即轻笑一声,“助理的工作包括喂水吗。”

他笑还不如不笑,神色冷淡到极点,我做足了碰壁的准备,没有被吓退,“我负责您生活中的全部需求。”

冯斯年解开衬衣纽扣,腰间的皮带也松开,他慵懒坐着,眼底的笑意不减反增,“我的需求。”他品味着其中的含义,“男人的需求,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能解决的。”

我小拇指钻进他皮带的金属扣,细腻的摩擦声在夜里叫人心痒,“我能解决您的需求吗?”

冯斯年眼里是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容,带一丝戛然而止的风情,一半纯一半欲,结合得玄妙又适度。

或许我暗示得太明显了,他接过我手上的水,直接搁在茶几,用相当疏离的态度表明今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不会发生顺理成章的风流韵事,“看什么需求了。”

我锲而不舍挑着皮带扣,“只要您提出,我都会尽力满足。”

冯斯年不言不语,我故作失手砸落,再慌忙抓住,连同他衣摆也扯出,结实温热的肌肉暴露,从掌心辗转而过,我被烫了一下。

冯斯年垂下眼帘,我指甲盖点缀着樱桃的颜色,没有阻隔贴着他的腹部,一刚一柔,极强的视觉冲击,他静止住。在我以为终于突破了,他忽然抽出我手中的皮带和衣角,起身走向卧室,“睡了,司机会送你。”

他毫不犹豫关上门,我被晾在客厅,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潮水吞噬了我。

我是扰乱心智的道士,冯斯年就是抵御道士的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像无论我演什么,他都能心如止水,片叶不沾身。幸亏我的心理素质过硬,他不吃我这套,我多换几套策略,截至目前还没到我认输放弃的地步。

我迟迟没下楼,司机在凌晨一点半驾车离去,我看着天花板闪现的一簇车灯,白光消失后,我走进冯斯年的卧室。窗户外面笼罩着大雾,四起的雾深处,冯斯年侧身沉睡,壁灯散发出温和的橙黄色,他气质愈发消沉寡淡,平静得像一面深海,没有人清楚平静之下窝藏着什么。

这几年我钓了不少男人上钩,可没玩过真格的,肉欲是最低级的调情,真正金字塔尖的男人更愿意买单令自己精神上瘾的调情,而点到为止是最高级的勾引。一起泡个温泉让男人过把眼瘾,套着黑丝袜的脚滑入男人裤子磨个大腿,暗示有了,情调有了,偏偏卡在实际行动,男人舍不得破坏气氛,又急于深入,挠心挠肺的惦记着。我本来打算如法炮制用在冯斯年身上,但通过刚才的测试,我明白小打小闹对他没戏,不玩一票大的,绝对搞不定他。

我退出主卧,在隔壁客房将就了一晚,爬床这么低劣的手段不适用于高段位的男人,可留宿有必要,过夜象征成年男女游戏的开启,一段昭然若揭的故事,高潮逐渐明朗,结局还扑朔迷离,才最惹人深陷。

当然,我必须留下一件极其私密的物品,来催化冯斯年堕落的欲望,我思来想去,把蕾丝内衣压在了床单底下。

第二天早晨我出门买粥,回到公寓冯斯年正好从房间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浅色系的居家服,像是刚洗完澡,整个人格外清爽挺拔。我走过去,没来得及开口,我和他同时听见洗手间传出女人的喊声,“斯年,我用你毛巾了。”

冯斯年望着我,却在回答女人,“好。”

我们无声无息对视,我蓦地想到什么,一脸心虚捂住嘴,仓皇跑进他的卧室,虚掩了门。我从门缝窥伺着冯斯年的反应,他站立在原地,无比冷静。

殷怡紧接着拉开门,胸口部位湿了一片,她抱怨的口吻,“我想给你煮咖啡,结果全洒了。”

冯斯年问,“吃早餐了吗。”

殷怡摇头,“起床就来找你了。”

冯斯年往餐厅走,殷怡跟在后面,“斯年,我要出国旅游。”

冯斯年坐下,拾起杂志随手翻阅着,“选定国家了?”

殷怡说,“莫斯科,下周举办一个盛大的画展,你有时间陪我吗。”

冯斯年思索了几秒,“时间不很充足。”

殷怡没强求,“那我自己去。”

冯斯年从杂志内移开视线,移到殷怡脸上,“是自己去吗。”

殷怡表情很微妙,“你什么意思。”

冯斯年合住杂志,“我安排下,争取推掉部分工作,陪你去。”

殷怡愣在那,半晌没出声,冯斯年讳莫如深打量她,“不高兴吗?”

殷怡回过神,立刻说,“高兴是高兴,可你出国,那公司的事务——”

她话音未落,冯斯年笑了,“确实走不开,白让你高兴了。”

殷怡没生气,似乎还松了口气,她不再围绕这个话题,而是主动提起我,“韩助理呢,你满意她吗?”

冯斯年转动桌角的蓝色沙漏,“你指哪方面。”

殷怡托着腮,“能力,品行。”

冯斯年若有所思,“不好不坏。”

殷怡说,“韩助理是一个很本分的下属,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她在你身边,我很踏实。”

殷怡在试探冯斯年是否会向她戳破我的居心不良,如果不戳破,代表他在隐瞒我的不轨行为,隐瞒某种意义上是动摇和默许。

冯斯年沉默了一会儿,“算是。”

沙漏缓缓流动着,殷怡没说话。这时她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来显,挂掉。

冯斯年问,“不方便接。”

殷怡说,“我跟你有什么不方便。是张太太约我美容,我懒得动弹。”

冯斯年没有任何情绪外泄,他余光扫过殷怡的手机屏幕,然后抬腕看手表,“我要去公司了。”

殷怡站起,“爸爸下个月过寿,你别忘了。”

她走出公寓门,又停下,一言不发凝望冯斯年,后者抱住她,殷怡刻意往后退,引出冯斯年,在走廊正对摄像头的区域回抱他。法律上长期分居导致离婚,财产是由夫妻协商分割,换句话说,冯斯年不给,打官司也没辙,除非证明感情没有破裂,并且一方出轨伤害了伴侣,所以在已经分居的前提下,殷怡要制造他们婚内恩爱的证据,假设冯斯年不肯出血,打官司也能逼他割肉。

冯斯年显然对于殷怡的谋划毫无知觉,他们相拥了片刻,殷怡说,“注意休息。”

冯斯年点头。

殷怡乘坐电梯离开后,冯斯年反锁门,走回餐桌落座,他对着空气说,“还不出现吗。”

我从卧室出去,站在他旁边,沙漏的一端空了,流入相对的一端,他重新倒置,“昨晚你住下了。”

我小声说,“司机没等我,我下楼时他走了。”

冯斯年没有揭穿,他似笑非笑,“那很巧。我希望这样的巧合就一次。”

我弯下腰,肩膀虚虚实实蹭着他脊背,“冯先生,我实在太困了,没力气折腾,就睡在客房了。”

他不着痕迹避开我半寸,我又挨近他,鼻尖距离他咫尺而已,潮湿的呼吸喷出,仿佛在他耳畔下了一场雨,“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冯太太吗。”

冯斯年转过脸,他这次没后退,我也坚持不动,我们此时一目了然对方的所有,我眼尾的一颗泪痣,他嘴角残留的一粒牙膏泡沫。

我神情暧昧至极,“您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偷情啊。”

冯斯年看着我。

我笑容明艳,“我有一种错觉,冯太太是来捉奸的,本能就躲了。”

“是吗。”冯斯年意味深长,“也只能是错觉,不会有我太太捉奸那一日。”

我慢慢直起腰,他一锤定音,“因为我不会出轨。没有哪个女人值得我走错这一步棋。”

男人总是说得比唱得好听,可大多数男人的道德理智还是沦为欲望的手下败将。不过他既然说,我也配合他,我舀了一勺粥,放在他面前,“冯先生很爱冯太太。”

冯斯年擦拭着喝粥的汤匙,“怎么看出的。”

我装作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十分真诚夸奖,“作为丈夫,您很清醒,也很忠贞。”

他没反驳,笑着说,“你挺有眼力。”



我从冯斯年的公寓出来,给殷怡打了电话,我告诉她早晨她离开冯先生的住处时,我正好在他的房间。

殷怡很惊讶,“你拿下了?”

我说,“还没得手。”

殷怡无比兴奋,“冯斯年带你回家已经是大进展。韩小姐,你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完全体会不到殷怡的喜悦,“冯太太,您丈夫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女人的痕迹。”

殷怡说,“我知道。他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

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向司机报出皇家酒庄的地址,我的车昨夜留在那里没开回来。我坐进后座,转达冯斯年的原话给她,“不是没兴趣,是他不愿意背叛婚姻。”

殷怡在电话那头没吭声。

我很疑惑,“您确定离婚吗?您是不是误会了,您丈夫实在不像一个会逼迫妻子净身出户的男人。”

随着与冯斯年的接触更深入,我越来越不理解殷怡为什么撕破脸,情史清白,有钱有貌,寻常女人巴不得和这样的老公过一辈子,尽管冯斯年对殷怡算不上浓情蜜意,起码也不算漠视,目前为止是殷怡非要千方百计先下手为强,冯斯年其实没有任何伤害算计她的举动。

我还想说些什么,她不耐烦警告我,“韩小姐,局外人不知内幕,冯斯年并没你看上去那样好,他的品性作为妻子我比你清楚。我承诺你的报酬分文不会少,我和他怎样与你无关,做好你的事就行。”

殷怡告诫完我,终止了通话。

我心不在焉转动着手机,望向窗外沉思。

我从酒庄取回车在家里昏睡了一天,第二天才去公司上班,我赶到冯斯年的办公室报道,发现他不在,倒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里面,捧着冯斯年收藏的汉白玉笔筒在窗下鉴赏,我当即进去制止,“先生,冯董办公室的物品不允许擅动。”

背对我的男人动作一顿,他没有听从我的制止,重新换了一只手把玩,“谁定的规矩。”

低调又带一丝猖狂。

我仔细端详他,这是一个相当有品味的中年男人,从头到脚没有牌子货,可全部是手工定制,尤其那件棕色的羊皮马甲,十分高档考究。他四肢修长,脊背也宽阔,是极其英武的体型,年纪在三十六七岁。

应该有一定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人所具备的气度。

我回答,“冯董定的规矩。”

男人不紧不慢,“冯董人呢。”

我问他,“您预约了吗。”

下一秒男人转过身,原本平静的一张脸,打量了我片刻之后,变得笑意深浓,“我也要预约吗?”

男人的眉骨生得极高,面容逆着光,以致于鼻梁在斑驳的光影里沦陷得近乎通透,他眼神很薄,眉梢吊着一缕戏谑张扬的味道,可渗出的气韵却厚重,又显得格外沉静,当凝视着一个人时,所有的情绪迸射而出,尤为锋利。

这种语气,肯定有大来头了,我态度顿时软和不少,“您是?”

男人继续摆弄架子上的古董,“没见过吗。”

我摇头,“我入职不足一个月。”

男人抽出一本书,“以后有机会多见几次,你就认识了。”

我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您贵姓。”

“这本《史记》是冯斯年新买的。”男人没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打开书,“我很喜欢围魏救赵的典故。”

他倚着窗台,“知道围魏救赵最精彩是什么吗。”

我望着男人。

他悠闲翻书页,“迂回。迂回比强夺更明智。”

我说,“我不懂历史。”

男人挑眉,饶有兴味看着我,“你的人事档案是南开大学历史系。”

我愣住,等反应过来,我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殷怡特意选择了一个冷门专业,华京主营业务是金融房产,用不上历史,因此我的名校文凭不至于露馅,是我太疏忽大意了。

我咽了口唾沫,想方设法圆场,“我刚才没听清,围魏救赵吗?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男人笑得温和,“那你讲一讲,围魏救赵发生地点,赢家是谁。”

我浑身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把书本放回原处,“看来你们冯董不清楚自己的助理简历造假了。”

我紧张盯着他。

男人单腿支地,手指有一搭无一搭撩拨窗帘的流苏,“想认识我吗。”

我咬紧牙关,“我不认识您,我在华京也不影响您。”

我恳求他井水不犯河水,别出卖我。

男人仍旧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口吻,“我是看相的大师。”

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大师?”

他点头,“我从你面相看破你图谋不轨,并且运气不错,在冯斯年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我整个人凝滞在这一刻,平复了好久才开口,“学历不等于能力。”

男人笑着说,“敢欺骗他,胆子够大。”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冯斯年一边解着西装扣子一边走入,“宗易,怎么过来不提前打个招呼。”

被称作宗易的男人脚步迎过去,“顺路进来,不是什么正经事。”

冯斯年把脱下的商务装挂在沙发背,“临时有个会议。”他说完看了我一眼,“林董喝金骏眉。”

我沉浸在被男人戳穿的心有余悸中,有些魂不守舍,一时没动。

冯斯年和男人相继落座,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我这才回过神,“金骏眉是吗?”

男人很随和,“有什么喝什么。”

我立马鞠了一躬,“林董,是我怠慢了,您稍等。”

原来男人是林宗易,殷怡的舅舅。冯斯年在酒庄和朋友提到的人就是他。

殷怡与我的交易,我确信林宗易百分百不知情,殷怡不可能走漏风声,我三言两语便被他识破有所企图,可见林宗易眼很毒。

冯斯年注视着我进入会客厅,林宗易的目光也定格在我背影,长达半分钟的寂静后,冯斯年注意力转移到林宗易的方向,他眉眼含笑,“宗易,杀一盘吗。”

林宗易目光不疾不徐从我身上收回,打趣说,“你又准备了一盘死局来为难我吗。”

冯斯年起身,取下书架最上层的棋盘,是一副摆好的围棋,黑白棋子横纵错杂,一看就深奥。

他将棋盘平铺在茶几上,“我哪次准备的死局,不是都被你破解了吗。”

林宗易解开马甲拉链,露出米色的高领羊绒衫,他懒散而随意敞着怀,“既然明白赢不了我,还费什么心思。”

冯斯年与他四目相视,“那你猜这回呢。”

林宗易反复活泛手腕,云淡风轻一句,“你还是堵不住我。”

冯斯年笑容玄妙幽深,“宗易,这么有把握吗。”

林宗易拾起黑子,“没有把握,我就不接你这盘局了。”

冯斯年紧随其后也拾起了白子,前者谨慎观摩棋盘,“是一出绝杀局啊。”

冯斯年指腹捻着棋子,“一般的局,我不找你对弈。”

我没想到冯斯年竟然会下围棋,而且不是浅尝辄止的入门级,是最刁钻的棋路。商场中从不缺急功近利的人,却很少有运筹帷幄但甘于沉淀的人,这意味着清醒和取舍,是人性最难的一环,难怪他面对诱惑的自控力这样强。

林宗易在棋盘上寻觅着突围的生路,“你对万利有想法。”

冯斯年在最边缘的交叉点落下一粒白子,“我早有计划吞掉万利,如今黄尧经营不善破产,是送上门的肥肉,正合我意。”

林宗易吃掉被四枚黑子包围在中央的白子,“斯年,想要侵吞它据为己有的,不止你一人。”

冯斯年棋局落于下风,表面依然风平浪静,“凭本事。”

林宗易点燃一支烟,窗子关着,没有一点风,淡蓝色的烟雾被捏成一条狭长笔直的线,凌空而上,然后无声无息散开。

我揭过一扇木雕屏风,观察这一幕,脑海里蹿出一个词——诡谲。

这个男人的杀伤力赤裸外露,没有丝毫遮掩。

林宗易抽着烟,接连用三颗黑子敲定了乾坤,将冯斯年处境逼得插翅难逃。

冯斯年手里的白子在上方悬而未决,“宗易,不给我留活路吗。”

林宗易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下棋而已,总要分出胜负。”

冯斯年审视着眼前走投无路的局势,“你一贯是暗箭杀人,刀软,手不软。”

在整盘棋几乎无处落子时,冯斯年瞄准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翻盘了。他慢条斯理拆开纸巾擦手,“我们这次难分伯仲。”

林宗易不太相信冯斯年可以翻盘,毕竟棋盘被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可事实他确实忽视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角落,成为冯斯年起死回生的一笔,他掐灭烟头,“听说黄尧与你结过梁子。”

“没有结过。”冯斯年整理着棋子,“华京吞并万利是正常的商业斗争,名利场没有情义可讲。对我有用的,不论任何人,我都照样吞。”

林宗易眼眸阴冷,脸上却从容,“斯年,我最欣赏你的魄力。”

我端着茶盘出去,先递上林宗易的那杯茶,“林董,您的金骏眉。”

我把冯斯年的茶杯也放好,“冯先生,普洱。”

冯斯年淡淡嗯,“你下去。”

我说,“有事您叫我。”

我绕过茶几,正要回避,出其不意地对上林宗易一双眼睛,他的眼睛不同于冯斯年的眼睛,后者内敛神秘,深不可测,而他锋芒毕露,堂而皇之暴露自己的狡诈和探究,有一种揣度人心与审时度势的极致的敏锐。

我仿佛被他的眼睛困住,困在泥沼里,迈不开步。

“助理小姐,会围棋吗。”

我琢磨不透他的用意,如实说,“我不会。”

林宗易指着被收拾得差不多的棋盘,“我围剿了冯董的白子,他弃车保帅,最终逃出生天,达成和棋,算哪种战术。”

我想了一下,“狡兔三窟吗?”

“还有一个更高明的说法。”林宗易似笑非笑,“围魏救赵。”

我心脏骤停,差点跳出嗓子眼,幸好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不断闷笑,我一声不吭退到一旁。

冯斯年也察觉了我们之间的特殊气氛,他没多言,撇了两下水面漂浮的茶叶末,“宗易,上周你在滨城的高尔夫球场,我也在。”

林宗易端起杯,低头嗅了嗅茶香,“我看到你了。”

冯斯年说,“你球技进步不小。”

林宗易的神情耐人寻味,“斯年,我比你更不喜欢凑热闹,可利益当前,我不得不凑。”

“万利背负了数亿的债务,除了华京,没有企业填得起窟窿。”

林宗易喝了一口茶,“我填得起。”

冯斯年指尖流连在杯口,“你的企业要充裕的资金流运转,再割出几个亿砸给万利,你有多少资金链,能保证衔接得上。”

林宗易大约嫌茶苦,他只喝了一口,便不再碰了,“那是后话了,我只顾当下。”

冯斯年一言不发。

林宗易问,“你和殷怡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冯斯年说,“不急,随缘。”

林宗易舌尖抵出一片茶叶,吐在烟灰缸里,“不在一处同居,缘分是随不来的。斯年,你觉得呢。”

冯斯年撂杯子的姿势顿住,“宗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对视着,像两池了无波澜的湖潭,可湖底惊涛暗涌。

林宗易的面孔仍然是温文尔雅的浅笑,“没什么意思,我仅仅是提醒你这件事。”他站起,拍了拍冯斯年的肩膀,“我没有孩子,我等着抱你们的。”

林宗易看着旁边的我,我立刻紧张起来,不过他没和我说话,只对冯斯年说自己该走了。

冯斯年也站起,“我送你。”

他们走到门口,林宗易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他偏过头,“斯年,你这位助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斟酌如何评价,我以为他会揭发我撒谎,吓得大气不敢喘。

冯斯年面无表情等待林宗易的下文。

好半晌,林宗易笑了,“很匹配你。”

冯斯年反问,“匹配我什么。”

林宗易说,“和你一样擅于应付各种场面。”

冯斯年侧身看向我,“林董对你印象很好。”

我稍稍松了口气,“谢谢林董。”

林宗易离开后,冯斯年返回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灼人的阳光深处,脸色喜怒不辨。

我试探问,“冯先生,林董在威胁您吗?”

适当掌握一个男人的秘密,能够拉近关系,可不能挖掘得太过火,男人会反感戒备。

冯斯年抬起头。

我说,“他以您和太太分居为把柄,威胁您放弃收购万利。”

他眯着眼不语。

一直以来,没有猎物能逃脱我的计中计,唯独冯斯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百发百中的手段在他的世界里全部失灵。

我决定改套路,冯太太有耐性,我没有。

挑明真相是最直白的捷径,我都亲眼见证他们分居了,再装糊涂不免太假,不亲手打破冯斯年的面具,他永远不会主动摘下,他戴着君子的面纱,怎会放任自己堕落。

我俯身,单手支着下巴,意犹未尽的神色,“冯先生骗我了。您和冯太太的感情并不好,可出于种种现实考量才延续至今。您不希望有朝一日婚姻破裂,失去舆论优势,所以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很克制自律,不沾染其他女人给自己增添污点。”

他深意十足凝望我,显然对于我这番话有忌惮,“我和我太太的关系并无你猜测那么复杂。”

我不依不饶,“您没有和太太住在一起,感情深厚的夫妻不会分居。”

“婚姻的质量不是取决于在一起的时长,而是取决于各自的节奏和接受度。”冯斯年打断我,“我太太不习惯烟味,也不满我夜晚应酬,分居让彼此更自由,更舒服。”

我台阶都铺完了,冯斯年死活不下,他演好丈夫还演上瘾了。他的确是诡辩洗脑的一把好手,答案无懈可击。

我说,“但女人最看重丈夫的陪伴,因为生理欲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冯斯年又焚上一根烟,“你的好奇有点多了。”

我隔着烟雾,“我可以帮您打掩护。”

冯斯年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什么掩护。”

我上半身前倾,挨着他耳朵,他倒很配合,也略微往前探了半尺,“当然是掩护您的金屋藏娇啊。”

他沉默,旋即笑了一声。

我眨巴眼,“您想有吗。”

冯斯年吸了一口烟,“没多余的精力想这事。”

“是没精力,还是不想?”

他缄默,朝我头顶喷出一个烟圈。

我小拇指勾着他袖口,“您要是想,甚至付出行动,我都不会泄密的。”

冯斯年唇角上扬,“真的吗。”

“虽然是冯太太介绍我到华京,可留下我是您的决策,难道员工为了讨好人事部经理,而不惜违背老板的心意吗。”

我的比喻很有趣,冯斯年轻笑,“挺聪明。”

我咬着唇,满是弦外之音,“我是冯先生的人,能博得您高兴,我豁出什么都无所谓。”

冯斯年瞧了我一眼,没出声,他拿起桌上座机,拨通了一串号码,那头是一个男人接听,冯斯年吩咐,“查林宗易。”

对方详细询问了什么,冯斯年说,“他公司的账面资金,以及近期的项目与什么人合作,我要最真实的。另外,不要打草惊蛇。”

他交待完情况挂断。

我煮了一壶咖啡,放在他办公桌,冯斯年浏览着电脑屏幕,忽然对我说,“你的东西拿走,左边最末一格抽屉。”

我按照他的指示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存放的是我那天勾引他时,胸口崩开的一颗纽扣。

我心中暗喜,冯斯年没扔掉它证明不厌恶我,金字塔尖上的男人大多非黑即白,事业上只有赚钱或赔钱,情感上不爱即憎,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值,只要不讨厌,被俘虏是早晚。

我把纽扣攥在手心,我的内衣是时机派上用场了,“冯先生是不是还欠我一件东西。”

我蹭着桌沿,一步步蹭到他面前,抚摸着他衬衫的衣领,“我的蕾丝内衣,走得匆忙,遗落在客房的床上了。”

我手柔软无骨,攀着他脖颈一寸寸朝衣领里钻入,“您看见了吗?”

冯斯年拂开我已经探入一半的手,身体与我保持着距离,我没再得寸进尺,直勾勾看着他

他说,“有空来拿。”

我说,“我今晚就有空。”

他将我推远一些,“我没空,白天去拿。”



韩如卿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时代如果想独立生存,压力很大。难道要依附于冯斯年?这绝对不是她的性格啊。躺在床上怅然半天。决定先熟悉环境,然后看看自己能干点什么的同时再攻下冯斯年这座冰山。

想通了,心情大好的韩如卿迅速起床,到了外屋一看,单人床前的帘子已经拉开,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凤华也早走了。

火炉上的水壶盖反过来盖着,上面放着个饭盒,里面放着白煮蛋和一个大馒头。边上的小锅粥一已经熬的粘稠。散发着阵阵米香。八仙桌上放着一碟切好的咸菜丝。韩如卿看着心中暖暖的,这个男人面冷,心还是很细的。赶紧洗漱后,坐在桌前慢慢的吃着早餐,然后思考着一会该去哪转转。

楼道里已经有人走动还有人几个小声聊天声。韩如卿本来不想关注外面的聊天声,奈何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侧耳细听。只听一个尖细的嗓音说:“谁说不是呢,陆中队长那么好个人娶个这么个媳妇,也真是够闹心的。”又一个甜腻的声音跟着说:“你们也不要这么说,也许韩如卿真的因为怀孕摔倒这事变好了呢?对之铭哥可是一件好事呢。之铭哥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韩如卿听着心中冷笑,这白莲花一样的声音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又一个女人开口:“小月,你说当初大家都看好你和陆中队长,怎么突然就分手了呢?像你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才能配得上陆中队长啊”

“可不是吗?都说这娶妻娶贤,谁娶了老婆不是希望回家有个热乎饭吃,有个热炕头睡。”尖细声音符合。

小月似乎有点着急的争辩:“哎呀两位嫂子,你们可不要胡说,我和之铭哥本来就没什么?这让外人听见,再误会了去。”

韩如卿已经可以肯定这三个人是故意说这些给她听了。好歹韩如卿也在二十一世纪混过几年公司,见过勾心斗角的人,这点弯弯绕绕岂又听不出来。

心中不禁冷哼“这个冯斯年招的烂桃花看来还真的挺多,看来自己得赶紧给自己找好谋生退路,万一冯斯年只空有其表,自己也只能收拾迷恋全身而退啊。毕竟目前来说只是心动而不是爱啊。只是肚子里这块肉。”想到这又恼火了。

门外议论依旧在,韩如卿站起身走过去,猛的拉开门,过道里三个女人突然止声,神色各异的看着韩如卿。

韩如卿扫了一眼三人,两个倒是认识的,一个圆脸大眼,身材也比较丰腴,没记错应该是教导员郭华强的妻子向敏。另一个瘦高身材,细眉细眼,高颧骨。是三连长的妻子李娟。剩下一个不认识的,应该就是叫小月的吧。个子纤细,165左右。身上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五官更是精致,瓜子脸,柳眉杏眼。秀鼻挺翘,小嘴因为错愕而微张。看着就不由让人升起种保护欲。

韩如卿心思千回百转,脸上倒是不动声色,露齿一笑:“说的好热闹啊,外面多冷,进屋来聊啊”

三人均是一惊,这韩如卿何时正眼瞧过她们,每次看见她们都是嗤鼻冷哼的。

向敏倒是先回过神,笑着摆手:“不用了,小月也是过来看看凤梅嫂子的妈妈。说是昨晚过来就有些不舒服,这不在楼道遇见就聊了几句。”

韩如卿心中冷哼,这是聊几句?跑自家门口聊自己的是非,真是可笑的很啊

池小月不等韩如卿出声,就开口“吉吉,听之铭哥说你怀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不舒服可以到卫生队找我啊!”

韩如卿心想原来是部队的军医啊。不过这话就说的很有意思,表面听,是殷殷的关切之心。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你看你怀孕这种私密事,你男人都会告诉我,可见我俩关系不一般啊。

韩如卿上一世从十六岁就开始半工半读。游走于很多行业,见过各色人,岂看不出池小月的小心思。半垂目,戚戚然的说:“是啊,我觉得二人世界还没有过够呢,就有了孩子。想到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三口,还是很不适应啊”也算变相告诉池小月,我们都一家三口了,你就别惦记了。

池小月心里一疼,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表现,微笑着“是啊,你这头三个月可要注意了,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大意了。”

“对啊,嫂子你昨天可是吓到我们了,万幸没事啊”尖细嗓子的李娟接话道

“嗯,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以后一定要小心,要不之铭这么大岁数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该多难过啊!”韩如卿装着很识教的样子。

池小月看着笑语嫣嫣的韩如卿,心中不由悲伤起来:按韩如卿以前的性格,听见她们在背后说她,定会冲出来尖酸刻薄的讽刺一顿。可眼前这样,让人生不出讨厌来,是不是代表冯斯年也会开始不讨厌她……心中酸涩难受,哪里还待的住,说“嫂子们,你们先聊着,我出来也有会子了,得赶紧回去了。”然后冲三人点点头,疾步离去,仿佛背后有人追赶一样。

向敏和李娟也同时找借口离开。韩如卿看着三人各自离去的背影,暗道:“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啊”却忘记自己也是小女人一枚。

中午冯斯年也没有回来,韩如卿看看,家里也没什么菜,以前的菜都是厚脸皮去炊事班生要的。现在万万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然后翻箱倒柜整理了下原主的衣服,边整理边感叹这也都太老土了,怎么穿啊。

而自己又笨的根本不会做针线活吧,就是想修改也无从下手。挑出一些相比较而言不那么老土。剩下的都叠好塞进柜子底层。还有大红的纱巾,那个年代特别流行Chun秋时,脖子系个大红的纱巾,在脖子前绑个大花。要不就是用纱巾做朵大花扎到辫子上。韩如卿想想就不由一阵恶寒。赶紧将沙巾塞进最里面。

一番收拾下来,倒也有些收获,到出一把零钱,有十块,五块,一块两块。共有一百多快。韩如卿知道在这个时代一百多也算一笔不小的巨款呢。而且这会也没百元大钞,最大面额就是十块。而且比后来的新版人民币要长点,人们爱称块钱叫大团结。

韩如卿有点小激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学着拿着这些钱做点小生意啥的。

一顿折腾后,也有些困了,直接倒头盖被呼呼睡起来,打算醒了再考虑怎么挣钱。

等韩如卿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觉一室清冷。怎么生了炉子还这么冷。七手八脚爬起来到外屋一看,炉火已经熄灭。暗嚎一声,怎么忘了这个得要隔断时间换次煤呢?

韩如卿决定自己生火,转了一圈找到火柴和一些废报纸,先把灭了蜂窝煤都拿出来,点上报纸,报纸着起来后,把新的蜂窝煤放上去。明明着的很旺的报纸一下子冒起了弄弄黑烟。

韩如卿打开炉门,使劲吹起来,浓烟呛的她一阵猛咳。记得电视上野外生存是这么点火的啊?韩如卿不得法的抓抓脸,想应该多找点报纸,纸壳之类的来点……

冯斯年经过一天的训练后,在队里洗了澡,然后又抓住几个副手制定新的作训计划。中队教导员郭华强质疑:“这其中有不少新兵,虽说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可是咱们这毕竟是特种部队,一下加大这多高的力度,是不是太狠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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