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频言情连载
周妙宛千挑万选,嫁给了端王李文演,她以为给自己挑到了如意郎君。岂料,洞房花烛夜,他嘴里吐出来的是其他女人的名字。这时的周妙宛才知道,原来,他心有所属。李文演从来没有隐瞒她,他混蛋得很彻底。毕竟,他所图甚多,图江山,图复仇,图娶别的女人成为他的皇后,唯独不图周妙宛。他把她当棋子,却没想到,自己会有栽了的一天!
主角:周妙宛,李文演 更新:2022-07-15 22: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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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妙宛,李文演的女频言情小说《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由网络作家“谢朝朝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周妙宛千挑万选,嫁给了端王李文演,她以为给自己挑到了如意郎君。岂料,洞房花烛夜,他嘴里吐出来的是其他女人的名字。这时的周妙宛才知道,原来,他心有所属。李文演从来没有隐瞒她,他混蛋得很彻底。毕竟,他所图甚多,图江山,图复仇,图娶别的女人成为他的皇后,唯独不图周妙宛。他把她当棋子,却没想到,自己会有栽了的一天!
黄沙漫卷,西风浩浩,周妙宛打着马从翠微山脚下经过。
“驭——”
周妙宛倒转马头,见追在她身后的果然还是那个死缠烂打的男人,不由蹙起了眉,她说道:“喂!这位仁兄,你追我一路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见状,那男子也勒住马,拱手一礼,道:“在下并非孟浪之辈,只想知晓姑娘名讳。”
时下民风开放,姑娘家的姓名并不矜贵,周妙宛扬眉,道:“好啊,你若能在日落前追上我,我就把名字告诉你!”
说完,不待男子反应,策马扬鞭,一溜烟似的窜了出去。
骑在马上的周妙宛颇有些自得,她的马术可是将军外祖一手教会的,比她年长的表兄都骑不过她,哪是随便一个年轻男子就能赶上的!
也许是老天看她太骄傲,一定要挫挫她的锐气,也可能是她太过自信,转过山坳时,一时竟没留意有个老人家背着背篓经过。
总而言之,周妙宛一个猛勒绳,马是停住了,也没有撞上老人,可跟在身后的男子骑术并不差,这一快一慢间,眼看他就要追上她了。
周妙宛干脆松了缰绳,翻身下马。马蹄踢踏,松散的黄土地上一阵尘土飞扬。
她踩着牛皮做的靴子,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被晚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颊肆意而鲜活,映着将落未落的夕阳余晖,颇有些娇蛮可爱,一时间竟让跟随而来的男子有些愣神。
周妙宛素爱直来直往,她愿赌服输,道:“再比下去,过那个山坳你就能赶上我,是我输了,跑马没跑过你,你下马来,我们互换名姓。”
那男子也下了马,却摇头摆手道:“方才若非姑娘避让老者,我是赶不上你的。虽然在下很想知道姑娘名讳,但也知这般胜之不武。”
这个答案是周妙宛没想到的,她有些意外,却并不拘泥于小节,朗声笑道:“我姓周,复名妙宛,这位兄台,咱有缘再见!”
男子勾唇笑了笑,目送她骑上马,颠啊颠地消失在山岭间。
他安排好了一切相遇的细节。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只要他肯花时间,她总归是会为他倾倒的。
——
翌年秋分,永安侯府的嫡长女周妙宛,同端王李文演许了亲。
永安侯不过无权无势的空壳王侯,而李文演亦只是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子,这两家结亲,也算门当户对,不足为奇。就算永安侯有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老丈人,这桩亲事在京城也激不起什么水花来。
为着这桩婚事,周妙宛还同外祖家闹僵了,因此,婚宴上宾客更是寥寥。
但周妙宛并不在意这些。
她的郎君,是她自己挑选的,他和她两情相悦,这就够了。
新房里,周妙宛身着嫁衣,蒙着鲜红的盖头,独自等候。
新郎官李文演还在堂前应付宾客,尚未脱出身来见她,她的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上弯的弧度了。
天色渐暗,等到月色低垂,清辉漫过窗沿、洒向她的手背,门外才隐隐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周妙宛“咻”地站起身,下意识撩起了盖头一角,循声向门槛望去。
身量颀长的李文演,此时正半倚着比他矮半头多的小厮走来,他抬头,见周妙宛盖头下的小脸被喜婆打扮得白里透红,眼角眉梢皆是脂粉掩不住的好颜色。
她开口,声音委屈得像受惊的猫:“夫君,你让我好等。”
李文演抬手,把小厮遣下去后,将自己的衣襟理齐整了,才向周妙宛伸出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被同窗缠住许久才脱身,辛苦宛儿久等。”
他的手温柔覆上她的发顶,替她把半遮半掩的盖头掀了,莹润的额头如玉一般显现出来。
平日里周妙宛是留有额发的,要嫁人了,才全梳了上去。
李文演灼热的目光如有实体,周妙宛只觉自己脑门都被盯得发烫,她佯怒,用了点力气伸手去推他,“哼,你身上全是酒气,既是好友怎还灌你这么多酒!“
如此说着,周妙宛忽然从佯怒变成了真的有些气。没曾想带着醉意的李文演忽然俯身,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他合眸,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
李文演在她面前一向是正经的,突然的亲昵让周妙宛手足无措起来,就在此时,带着男人温热鼻息的低沉话语适时出现在她耳边。
”不喝酒把他们打发了,他们怎么甘心不来闹洞房?我喝了许多,怕吓到你,还特地去换了一身衣服来,你还说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若不是周妙宛同他近在咫尺,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周妙宛的心几乎要在柔情中化成了一汪水,她偏头,看着李文演纤长的上下眼睫正在打架,忙把他扶上了床。
看着李文演半闭着眼睛,倚在床栏上,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周妙宛便想替他解开外衫,好松快松快。
她的手刚探到他腰间,就被他捉了去。
李文演忽地抬眼,语气促狭,“宛儿可是等不及了?”
交错的烛光映在李文演深邃的瞳孔中,周妙宛深深望去,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反握住他的手,半是摇头半是点头:“我们还未喝合卺酒呢。”
李文演瞳孔间的暗色忽闪,但倏尔间便被他掩过了。他只道:“是我等不及了。”
他回身吹灭了最亮的红烛,只留下要彻夜点燃的喜烛。
屋内暗了下来,周妙宛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发现无法抚平自己狂跳的心。而李文演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外衣,搂住她向软枕上倒去。
周妙宛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从小生母早逝,继母进门后她在家中更是无人管束,后来胆子比年纪大得更快,和表兄一起在外游历,若非李文演实在符合她心中如意郎君的模样,她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
而定亲后,继母钱氏只随便交代了她几句,再塞了张避火图给她,周妙宛草草看过,只觉无趣就丢开了。
所以对于夫妻之事,周妙宛只是一知半解,眼下的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危险。
就像……在外觅食的兔子遇到了野狼一般。
眼下这只野狼的指尖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微妙但不算难闻的酒气,混上小院里透进来的浓郁桂花香,渐渐包裹住了周妙宛的全身,带她去往另一个如幻亦真的世界。
床尾的花烛,在摇曳中渐渐熄灭。
不知是因为帐内突然变得昏暗,还是因为酒意上了头,恍然间,李文演有些看不清身下之人是谁了。
他喉结滚动,几乎要把依偎在他怀中的周妙宛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过紧的怀抱让周妙宛有些局促,她抬起酸软的胳膊,想要挣脱出一个喘息的空间,却听得和她肌肤相贴的男人,带着醉意命令她:“冉冉,别走。”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周妙宛精准地捕捉到了。
李文演所唤的这个名字,绝不是她的!
周妙宛错愕抬眼,只见李文演眼睫紧闭,面色平淡,让她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声“冉冉”是自己的错觉。
是错觉吗?
周妙宛握拳,指尖掐向掌心。
绝非她的错觉!
而李文演似乎已经倦了,席间他喝了不少烈酒,醉意逐渐战胜了他的清明,手一松,把周妙宛从怀中放开了。
周妙宛深吸一口气,伸手把他的脸撇向自己。他当真是喝了很多酒,被这般对待都没有醒,只是蹙起了眉。
鬼使神差的,周妙宛忽然很想继续他方才提及的话题。
她试探地答道:“好,我不走。”
闻言,这个男人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周妙宛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醒了。
但他的双目仍然紧闭,眉宇间的川字深得化也化不开。
“好…别走,我一定会娶你的……现在不行,以后……你等我、娶她不过权宜之计……我只会同你、夫妻合卺。”
近乎混乱的梦呓,是他的回答。
像是吐出了郁结胸中的一团气,醉酒的李文演忽然平静了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松弛了许多。
他很平静,丝毫不知自己的话有如刀尖,深深刺入了周妙宛的肺腑。
与李文演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和他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如同炸开的烟火般在周妙宛脑海中交错闪过,痛苦如山洪席卷而来,直冲得她动弹不得。
夫妻合卺之酒,他想要留给谁一起喝?
周妙宛垂眸,颤抖的手指轻抚过李文演熟睡的侧脸,呢喃道:“你原打算瞒我到何时?”
可惜他已烂醉如泥,没有办法回答她。
怔忪许久后,周妙宛觉得四肢百骸都冷透了,她支起麻木的胳膊,倚着床柱半坐起身,静看泪水一滴滴在花团锦簇的锦被上洇开。
直到指尖把掌心掐出了血,真实的刺痛才堪堪让周妙宛的理智回笼。
李文演的洁身自好是京城出了名的,娶她之前,府上一个侍妾通房也无,也不曾像其他浪荡皇子一样出入青楼楚巷。她也未见他身边有什么年轻女子出现,王府里做事的连丫鬟都少,多是小厮和上了年纪的婆子。
他怎会?
他怎会!
从前的真情越是切切,周妙宛就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
她的枕边人竟如此能演,而她竟一直没有看破。
周妙宛脊背发寒,却正是这股寒意逼迫她不得不她冷静下来。
她已经和他拜了天地。
别说是心里有旁的女人,他就算真的去纳几房侧妃,她又能如何?世俗从未要求男儿为谁守身如玉,遑论这个男儿还是皇帝的儿子,妻妾成群才符合世人对皇孙贵胄的定义。
可这桩婚姻,非父母命也非媒妁言,如若李文演心上有人,他去娶便是了,又何苦要来追逐自己?
恍然间,周妙宛终于觉出些不对劲来。
除非……他的“冉冉”是他娶不得的人物。
亦或者,他娶她另有所图。
可她生母早逝,继母不慈,父亲偏心,连原本疼爱她的外祖都因她一意孤行要嫁入皇家而生气,不愿再关照她,周妙宛不懂,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李文演搭上自己的婚姻来算计的?
周妙宛总算能平静下来思考了。
她轻哂一声,揩干眼泪,摆正了自己的枕头,从酣眠的李文演怀中毫不客气地把被子扯了大半过来。
既还要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那她也只好见招拆招,继续和他假扮恩爱眷侣了。
她倒要看看,李文演能演到几时,而他心心念念的“冉冉”,又是何方神圣。
翌日,周妙宛早早就醒了。
外头天还黑着,豆大的烛火从帷纱间透过,影影绰绰的,朦胧的氛围本该让人昏昏欲睡,她却难再合眼,默然盯着眼前层叠繁复的镂花幔帐。
上头绣着几对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连鸳鸯的眼珠儿都是有神采的。
天将将要亮的时候,她的枕边人醒了。
“醒了?”李文演问她。
周妙宛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听他声音如常,半分异样都没有,看来是不记得昨晚自己发的酒疯了。
她挑亮了烛火后便自顾自起身去更衣,衣料摩挲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周妙宛扫了堂前的红檀木桌一眼,一夜过去,纯银凤纹酒壶依旧静静摆在上头。
说起来,她要谢谢昨夜灌李文演酒的人呢,不是他们,她此刻仍旧被蒙在鼓里。
周妙宛决定再试他一试。
李文演此时已经起身,他正坐在床沿,低头系里衣的系带。
见状,周妙宛眉梢一挑,端上酒壶,雏鸟般依偎在他的身边。
她歪着脑袋,很是认真地望着他的侧脸:“景行,我们的交杯还未喝呢。”
景行是李文演的表字,她惯是这么叫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她唤得无比缱绻。
李文演手腕一滞,道:“马上就要进宫见礼,此时不宜饮酒。”
周妙宛笑盈盈地嗔他:”同窗的酒你喝得,我的怎就喝不得了?”
李文演眉心微蹙。
要是她以生气责怪的语气来问他,他只推说进宫时辰耽误不得就好,她若还执意要他饮下的话,反倒是她不懂事了。
但她眼下只是玩笑般吃着他的醋,他反而不好拒绝了。
李文演微妙的神情被周妙宛尽收眼底,她垂眸,掩下失望的神色,斟了满杯的清酒递到李文演的手边。
李文演有些踟蹰地接过了。
周妙宛却没等他思索,直截了当地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仰首一饮而尽。
再抬眼时,她眼神坦荡,噙着笑向李文演展示空荡荡的杯底,她说:“我可是喝完了,景行你快些,觐见的时候可快到了。”
李文演耐不住她的催促,最终还是喝了,末了把酒杯重重搁下,道:“如此,可够了?”
周妙宛心下想笑,这副模样的李文演她可着实没有见过。
和自己的妻子喝杯酒,怎么活像个被迫失贞的贞洁烈男?
看见李文演眉间难以压抑的烦躁之色,周妙宛心底的郁郁一扫而空,她唤人进来收了酒杯,再喊了丫鬟凝风来给她梳头。
周妙宛当然是难过的,但几乎只有一瞬。
她抚着太阳穴定了定神,心想:就当端王妃是个官职好了,她照样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另一边,李文演自觉方才有些失态,想要挽回局面,默默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里挑出一支金累丝翠玉步摇,温柔地斜插入周妙宛盘起的发髻中。
周妙宛早在铜镜中看到他缓步走来,不动神色地等他动作。
她手指绕着步摇下缀的珠链打圈儿:“这步摇很衬我,不过,会不会太过招摇?”
李文演方才还疑心是她发现了什么刻意试探,听她的口气如常,心道是自己多想了。
他回道:“招摇亦无妨,今日不过是去宫中走个过场,不日我们便可以一起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李文演是皇帝的第七子,生母是御前奉茶的宫女,相貌平平,皇帝在酒后与她一夜/欢好,却因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肯承认自己酒后失德,所以一切便成了这个宫女“蓄意勾引”。
“蓄意勾引”皇帝的宫女被放逐到了灵谷寺削发为尼,日日苦修。这桩事在后宫不算什么秘辛,原本到这儿也就结了。
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奉茶宫女十月后,竟在寺中产下了一个男婴。
这事无异于一声惊雷传至了宫中。
原来是奉茶宫女自知皇帝不喜,自己又是被逐出宫的,腹中胎儿一旦被旁人知晓是极难保住,所以生生瞒到了生产之时。
她又恐这个孩子出生在灵谷寺,血光污了这皇家寺院,引得皇帝更加迁怒她的孩儿,便在孩子满月之日割腕自杀了,死前留下一封血书陈情,道一切皆是她之过,造下的业障她愿以身偿还,唯愿皇家血脉延续,不流落在外。
言辞恳切的血书内容被皇帝知道了,感念她慈母之情,亲临灵谷寺将男婴接回了宫。
这件事的真假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又多了一个皇子,几方对峙下,皇帝最终将七皇子交予娴妃抚养。
皇帝实在是流连花丛,宫中女子数不胜数,皇子公主多得能坐好几桌,对于七皇子这个能提醒他酒后乱性的存在,难以有什么真切的感情。娴妃也是有亲儿子三皇子的,是以,李文演在宫中从来不受重视。
按祖制,娶亲后,李文演这个端王就要携家眷去往封地了。
分封后的王爷非召不得入京,是以但凡生母有宠有势的,总会想办法留儿子多在京城几年,哪怕不为什么骨肉亲情,多找机会在皇帝面前漏漏脸也是好的。
毕竟,在封地上过得是好是坏,也全是由皇帝的念头决定的。
但李文演身份尴尬,不会有人替他筹谋这些,明眼人又都能看出来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漠视,是以他去往封地的日子,就定在了大婚后一个月,连年都不打算让他在京中过。
这些事情,如今已是端王妃的周妙宛一清二楚,李文演也没瞒过她。
曾几何时,她还为他比自己更不幸的遭遇掉过好些心疼的泪水,只恨自己没有早些遇上他,早些关怀他心疼他。
回首想来,这份心疼就是情愫的开端吧,不过……
她默然片刻,避开了这个不甚开心的话题,只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两人还算和谐地一起坐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进了宫门,就不能再乘车了,只能用脚丈量。
深秋萧瑟的冷风直吹得周妙宛脸蛋泛红,她打了个哆嗦,埋头把脖子缩得更紧了些,一边在想,还好马上就能离京了,不然到年关,每逢大宴小宴都要来一遭,那得多冷啊。
忽然,周妙宛感觉迎面吹来的冷风变小了,抬头一看,是李文演走到了她的正前方,清隽的背影替她把风挡下了好些。
周妙宛心下喟叹。
如果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该多好,她此刻一定会为他而心动的。
——
皇帝年事已高,宫中后位空悬,所以周妙宛真正需要拜见的只有娴妃和代掌宫权的贵妃。
两人先是到了贵妃的长乐宫,看门的太监却苦着脸说:“真是不巧,这几日天凉,贵妃娘娘偶感风寒,身子不爽。您二位新婚燕尔,娘娘的意思是,不好过了病气给二位。”
明晃晃的闭门羹。
李文演当然不会不懂这个意思,他沉默良久,才道:“那本王不搅扰了。”
无需他多说,周妙宛朝殿门福了一福,便跟在他身后走了。
这其实是周妙宛头回进宫。
巍峨的宫墙一路延伸,好不气派,衬得她视野中的李文演愈发小了。
真是个势力的地方,周妙宛快走几步,赶上他的步伐,低声道:“早听得贵妃跋扈,与娴妃不和,只是没想到会如此过分。”
李文演自嘲:“是我带累了你。”
周妙宛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但一个合格的王妃应该在这种时候安慰一下自己的夫君吧?
于是她说:“等去了封地,天高地远,他们的冷待也与我们无关了。”
可这安慰似乎起了反作用,李文演步子一滞,没说话,随后仿佛走得更快了些。
娴妃的怡和殿倒不至于把他俩拒之门外,太监恭恭敬敬地给两人引路:“端王爷、端王妃,请先移步正殿稍候。”
约莫一刻钟后,娴妃姗姗来迟。
她神采奕奕,身着妃色的缎子袄,明明膝下儿女都已到了成家的年岁,她本人的脸上却没有染上岁月的风霜,眼波流转间,既有久居上位的威慑,也有脉脉涌动的风情。
“儿臣给母妃请安。”
“儿臣给娴妃娘娘请安,”周妙宛亦步亦趋地行礼。
娴妃笑得温和,没有为难她,“过来,让本宫好生看看你。”
她的目光在周妙宛身上停留良久,复又道:“静彤,把本宫入宫那年,皇上赏的绞丝玉镯拿来。”
名唤“静彤”的宫女应声,不一会儿她便拿了镯子来交予娴妃。
玉镯温润剔透、盈盈似月,看起来很有年份,不过只有一只,并不成对。但让周妙宛有些讶异的是,娴妃似乎是要亲手给她戴上?
娴妃捉起周妙宛的手,拿玉镯在她腕间比着,说道:“好玉能养人呢,你好生戴着。”
周妙宛顺势改了口:“那儿臣谢过母妃了。”
“说起来,这镯子本是一对儿,前年硕儿成婚时,本宫把另一只给了他的王妃。”
娴妃提到的正是三皇子。他前年封的兖王,开府成婚,娶了翰林院学士林渭全之女为正妃,数月前刚去往封地。
忽然间,娴妃话锋一转,问周妙宛:“昨日入王府,你家可为你准备了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周妙宛心下一惊,故作不解道:“有的呀,今日伴我进宫的丫鬟就是。”
娴妃闻言,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说的可不是伺候你的丫头。这永安侯夫人身为继母,果然在礼数教养上就是差了些。不过还好,本宫替你准备好了人。”
她话音刚落,李文演便起身道:“母妃,儿臣不日便要离京,此时实在不好往后院添人。”
娴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周妙宛的手背,她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硕儿成婚时,本宫为他添了人,若你成婚本宫却不管不顾,岂不是落人口实?”
李文演张嘴欲言,却被娴妃制止了,她声音温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正是你要离京,本宫才不放心。”
“不放心”三个字她说得很重,重到周妙宛这个局外人终于也觉出些不对劲了。
周妙宛偏头,明显能看到李文演的脸色很差,她虽不理解这对便宜母子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但忽然凝滞的气氛显然需要有人来打破,她犹豫片刻,开口说道:“能入母妃眼的,定然是好妹妹,不若让我先见一见。”
娴妃此时才真正把视线投向了周妙宛。
满京城都知道她同端王是两情相悦,新婚头天婆母给后院塞人是明晃晃的下马威,这个小姑娘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地打圆场?
娴妃才不管周妙宛是过于蠢笨没有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呢,还是城府太深太能忍,她直接给了静彤一个眼神,让她把人带了出来。
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子从内殿走了出来,她梳着斜髻,眉目和顺,依次给殿内的人行了礼,“民女赵青岚,见过娴妃娘娘,见过端王爷、端王妃。”
周妙宛既然接了茬要看人,此刻也只能顺势往下夸:“赵妹妹人如其名,是个灵秀的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士?”
赵青岚答得倒落落大方,半分胆怯也无:“民女家在京郊,庄户人家罢了,比不得王妃出身高贵。”
宽大袍袖下,李文演捏紧了拳头。
如果是娴妃宫里的奴婢,入了王府后挑个院子让她住下,半主半仆地混过去也够了。
但良家子……可不好办,封选侍是要记档的,以后不好处理。
李文演吞下胸口上涌的不忿,朝娴妃道:“一切听凭母妃安排。”
娴妃眼眸深邃,笑意却温和得很,仿佛真的是一个为儿子操心的好母亲:“青岚是个好姑娘,能入你的眼就好,日后在封地,多个体贴人照顾你,本宫也能多放心些。”
“便让她在你府上做个选侍吧,宫务司那边本宫着人去办。”
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周妙宛乐得装贤淑,顺势应下。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沉闷,周妙宛托着腮从车窗向外望去,时不时还叹着气。
李文演自然把她的行为看成是在使小性,毕竟娴妃这时塞人确实很是委屈了她。
于是他安慰道:“只当府里多个摆设就好,我心里只会有你。”
当真是撒谎不眨眼啊,周妙宛感慨,他的眼神很真诚,说的话也跟真的似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周妙宛把玩着自己的一捋发丝,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了,本王何时骗过你?既已有宛儿在侧,我定然不会多看她一眼。”李文演道。
事实上,他心知肚明这个赵青岚是娴妃盯他的眼线,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可他却能把话说得像不喜赵青岚是因他对周妙宛深情一片。
周妙宛心里想得其实是旁的事情。
她当然希望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李文演既心里另有所属,就算纳上十八个妾又与她何干呢?
真正让她困惑的是,娴妃为什么急着要塞人。
不出意外的话,李文演离京后娴妃再也见不着这个继子,她与娴妃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娴妃何苦此时来恶心他们。
所以周妙宛直接问李文演:“今日娴妃娘娘,为何一定要把赵姑娘送来?”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发问:“她的底细,我会查清楚的。平日里你也小心提防些。”
看来确实另有隐情,只是李文演不打算告诉她罢了。
——
回门之期眨眼便到了。
李文演很是体贴,一路紧跟着周妙宛来到了永安侯府,眼不错珠地看顾着她,人前人后都给足了她面子。
永安侯的续弦、继夫人钱氏所出的女儿周妙颜见此情状,一双招子都快能喷得出火了。
周妙宛心里觉得好笑。
这个妹妹在钱氏的教导下,心里只想着和她别苗头,凡事都要跟她论个高低。
如今见她嫁得如意,自然不愉。
不过,她自己也就是表面风光罢了,周妙宛心下自嘲,说起来她更羡慕自己的几个妹妹呢,至少她们还能在亲娘膝下承欢。
周妙宛和父亲永安侯从来不亲,周妙宛长这么大也没托到他的福,父女之情单薄,该是叙天伦的时候,永安侯自己也觉尴尬,随便问候了几句,便把场面留给了钱氏。
钱氏自然更尴尬了。
先夫人谭氏难产去世月余,她便被永安侯娶进了府,虽说这是她自己争得的,但因此她总觉在这个继女面前矮了一头。
如今更是了,钱氏打着哈哈,留二人用午饭。
一顿午饭用得是宾主尽不甚欢,周妙宛草草填了肚子,李文演也只喝了几杯水酒。
按约定俗成的回门礼来说,用过午饭后,新婿便要回避了,待晚饭过后再将夫人接回去,好给新嫁娘留出和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是李文演拱手道:“侯夫人,本王还有事务,就不多叨扰了。晚些本王再来接宛儿回府。”
钱氏忙道:“那太可惜了,原还想留端王稍坐片刻。”
周妙宛差点没忍住笑。
钱氏嘴上说想留人,实际上整个人都是送客的姿态。
送走了李文演之后,周妙宛是要回将军府看看的。虽说她说要嫁给李文演那日,外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她还是得回去看看他。
李文演的封地在荆州,这次一走,她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陪他老人家了。
不过正晌午,饭点贸然造访实在不甚礼貌,只好在永安侯府多待一会儿。
钱氏见周妙宛好像没打算走,小心翼翼地问:“端王妃,您何时动身去定北将军府?”
钱氏也能猜到她要去谭家的。周妙宛只道:“我想先回汀兰榭去给母亲敬一支香。”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钱氏。
闻言,钱氏忽地一滞,嗫嚅着开口:“回门是好日子,敬香什么的……怕是不合适吧。”
周妙宛觉得莫名其妙,“我想同母亲说说话,有何不合适的?”
说到此,周妙宛已不愿同钱氏多费口舌,带上凝风凝夏两个丫头,径直往汀兰榭走。
钱氏明显手足无措起来,她站起身,想拦周妙宛却又不敢,只回头狠狠瞪了一旁的周妙颜一眼,低声呵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周妙颜不服气:“还不是弟弟成天在闹。”
而已经走到汀兰榭的周妙宛见到眼前情境,脑子里嗡得一声就炸开了,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哪还听得见后面钱氏和周妙颜在闹什么。
凝夏亦是呆住了,“王妃……这还是咱的汀兰榭吗?”
母亲谭氏是难产而亡,周妙宛并没有见过她,可她却从未忘记,就好像母亲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并不只血脉相连这么简单。
汀兰榭是母亲孕中就选好的小院,院中屋内的陈设草木,无不是她怀着爱意亲手布置下的。
外祖不是不想把周妙宛接回谭家教养,免她在侯府受委屈,但周妙宛实在贪恋这方小院里母亲留下的气息,不舍离开。
她时常贪心地想,如果母亲能够好好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几年,这方小院,又会被她布置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如今……
周妙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母亲亲手刻下的匾额被拆下丢在了一旁,雕花的院门大敞着,原本爬满的藤萝七零八落,而满院的草木,只余墙角的桂花兀自香得寂寥。
取而代之的是,梅花桩和练武的偶人。
钱氏已经赶了上来,见周妙宛呆立原地,忙给自己找补:“咱府上向来是入不敷出的,王妃应该也知道,你弟弟呀已经十二了,学文不成只能习武,可咱府上哪还有空院儿给这个没出息的摆家伙什……”
钱氏说的什么,怒火攻心的周妙宛一概没听进去,她只问:“是谁干的?”
她不过离开两日,这小院就遭人觊觎。
连母亲在这永安侯府最后的痕迹都要急不可耐地抹去……实在是可恶!
钱氏被她大作的怒火震慑地不敢作声,而周妙颜向来没什么脑子,见她悲愤,反倒更敢刺她一刺:“你反正已经做了王妃,马上也要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留着这院子做什么,不如给子康练武用!”
听得这明晃晃的挑衅,周妙宛气急反笑,深深地望向周妙颜:“你的主意?”
周妙颜被她冰凉的目光刺了一刺,不由瑟缩了一下,继而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做了王妃,就能管我们侯府的事情吗?”
闻言,周妙宛深呼一口气,才忍住没有直接给她一巴掌:“你既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为弟弟叫嚣什么呢?”
周妙宛走得离她更近了些:“你只比我小一岁,如今也快到出门子的日子了吧。”
周妙颜缩着脖子,鹌鹑似的退到了钱氏身后:“你威胁我!”
“妹妹说对了,我确实在威胁你,”周妙宛抬手,不经意地展示着腕间的绞丝玉镯,“我以后纵然不回京又如何,娴妃娘娘总在京中吧,我若向她言语了妹妹的作为,日后妹妹的婚姻大事,怕是……”
周妙颜显然慌了,捏紧了钱氏的衣襟:“娘……”
钱氏到底年长,“王妃这说的什么话呢,娴妃娘娘事情繁多,哪有空为我们的家事烦心?王妃,您说是吧。”
周妙宛在两人面前继续狐假虎威地踱着步:“是啊,可是就怕咱家这点事,在娴妃娘娘眼里,压根不算什么呢。这镯子咱瞧这稀奇吧,可是皇上在娴妃娘娘进宫时赏的,可娘娘与我投缘,赏了我呢。”
钱氏咽了咽口水,道:“王妃放心,这里的杂物我会让下人撤出去。”
周妙宛轻笑:“哪敢劳烦侯夫人?”
说罢,她懒怠管这对母女的小心思,带着凝风凝夏,捡了锤子来,亲手将所有不属于这个小院的东西全数砸碎了再丢了出去。
永安侯府账面从来不宽裕,原也基本是靠谭氏嫁妆里的产业过活。此番周妙宛出嫁,外祖说是不认她了,到底还是给永安侯施了压,让他把母亲当年的嫁妆全吐了出来给她陪嫁。
这些习武的物什做功不差,为了儿子周子康学武的事情,钱氏是下了本钱的,但眼下她见周妙宛到处打砸,脸色青白却又不敢作声。
她看似是受女儿和小儿撺掇才占下这个院子,实际上,心中却实打实地存着几分鸠占鹊巢的快意。
否则,何至于连汀兰榭的牌匾都急不可耐地拆下呢?
周妙宛心里一清二楚,她亲手扶起匾额,把上头的灰拂去,暂时摆在了院儿里一角。
她笑道:“侯夫人,院里的垃圾我替你清理干净了,这些日子劳烦您多看顾些,我会常回来收拾的,可好?”
钱氏嗫嚅道:“好……”
—
时辰不早,还得去谭家,周妙宛拉着凝风凝夏一道上了马车。
凝风仍皱着眉,道:“王妃,奴婢觉得不行,待我们走了,这院儿到底还是归他们管呢。”
周妙宛又何尝不知?她叹气:“是我没料到他们竟会如此行事,一会儿我会和祖父祖母说这件事情的,外祖纵然不管我,也不会不管母亲的。”
“不过……凝风,你愿意留在汀兰榭,替我守着吗?”
周妙宛问的是凝风而不是凝夏,自有缘由。
凝风不像凝夏是谭家的家生子,她的母亲从前是庄户人家的妻子,丈夫好酒,酒后爱发疯打人,若不是谭氏偶然去庄上发现了救下了她,只怕凝风和她母亲早就被打死了,自此以后才跟谭氏嫁到了永安侯府。
凝风向来是有主意的,只道:“王妃,奴婢愿意,但是奴婢也舍不得您。”
周妙宛莞尔,拍了拍凝风的肩膀:“你母亲也年长了,原也不该带你去西北的。你和你母亲一起替我守着吧,我也放心些。”
“咱的院儿原本也偏僻,和角门近,日后你就当是独门独户地过就好了。我晚些去和郑嬷嬷知会一声,她是谭家出来的,又于钱氏有恩,如今虽已不在侯府做事,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便去找她处置。”
郑嬷嬷是谭氏的陪嫁,自谭氏难产身故后,便一心抚育周妙宛,前年身体上不太爽利,周妙宛又大了,她才放下心丢开这一摊子事儿。
她于钱氏的恩更是巧合。郑嬷嬷虽不喜钱氏,可周子康小时偶然从树上跌下,正巧她遇见了,到底是搭手救了一把,折了条胳膊,周子康才安然无恙。
钱氏把小儿子看得跟眼珠儿似的,自此十分尊重郑嬷嬷,年节都有一份礼在。有郑嬷嬷支应着,钱氏也不敢如何。
凝风一面听着周妙宛的安排,一面重重点头。
她们到将军府时,天色还早,日头正烈,看门的小厮却挠着头朝周妙宛道:“抱歉了小小姐,将军有令,不让您进。”
周妙宛失笑,看来外祖还生气呢,她没有为难小厮:“那劳小哥替我通禀一声吧,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小半个时辰过去后,里面还是没有要传她的意思。
身后却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妹!”
周妙宛回首,惊喜应声:“表哥!”
一个留着胡子的青年男子骑着马,朝周妙宛来,他叫谭世白,长周妙宛十岁余,是她最年长的表兄。
谭世白抬头看天:“这日头虽不晒人,但还怪晃眼。走吧,别傻站着了,我请你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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