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傅安安厉枭的其他类型小说《前夫别纠缠,禁欲督军已拔枪傅安安厉枭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沧小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眼看着春雀出气都少了,傅安安盯着朱乾川,清丽的眸子,越来越冷厉,沉如冰霜。“若她出事,我向你保证,海城所有报社都会刊登你宠爱姨娘,要逼死发妻的新闻!于你,不过是风流韵事,可于你心爱的女人......”名声可就恶臭了。朱乾川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越发黑沉。半晌,他不得不出声,叫人停手。一时间,院子里静得可怕。傅安安叫人抱起春雀,就一起跟着往外走。门房的几个小厮要拦。她只扔下一句,“别忘了这几年,府上你们的月例都是谁发的。若我计较,你们能还得起?”小厮们脸色一白,哪怕有少帅盯着,却还是纷纷避让。看到这一幕的朱乾川,更是气得咬紧牙关。他追上去。但傅安安已经带着人上了黄包车,赶往法国人开设的西医医院。打针、消炎、吃药后,春雀沉睡在铺着雪白床单...
《前夫别纠缠,禁欲督军已拔枪傅安安厉枭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眼看着春雀出气都少了,傅安安盯着朱乾川,清丽的眸子,越来越冷厉,沉如冰霜。
“若她出事,我向你保证,海城所有报社都会刊登你宠爱姨娘,要逼死发妻的新闻!于你,不过是风流韵事,可于你心爱的女人......”
名声可就恶臭了。
朱乾川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越发黑沉。
半晌,他不得不出声,叫人停手。
一时间,院子里静得可怕。
傅安安叫人抱起春雀,就一起跟着往外走。
门房的几个小厮要拦。
她只扔下一句,“别忘了这几年,府上你们的月例都是谁发的。若我计较,你们能还得起?”
小厮们脸色一白,哪怕有少帅盯着,却还是纷纷避让。
看到这一幕的朱乾川,更是气得咬紧牙关。
他追上去。
但傅安安已经带着人上了黄包车,赶往法国人开设的西医医院。
打针、消炎、吃药后,春雀沉睡在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
傅安安松了口气。
消毒水的味道实在难闻。
她走出病房透气,刚转个身,看到不远处的朱乾川和乔曼。
朱乾川一袭军装,把手放在乔曼的腹部轻轻按摩。
“阿曼,感觉好点了吗?下人说你积郁成疾,到底是什么回事,是夫人又为难你了?!她目光短浅,心中狭隘,的确是个小人。”
傅安安皱了皱眉。
忍着恶心,继续听。
“阿川,明天我们就要下聘礼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掉傅安安?她父兄是汉奸,只会让你蒙羞!”
朱乾川面色沉郁,可想到什么,他又叹了口气。
“她半点不知情,没必要赶尽杀绝。”
“阿川,你心软了,是不是心里还有她?你留着她,汉奸的女儿,她会毁了你所有浴血奋战的战功。”
“而且你知道,我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这双手,开过枪沾了血,如果你念着以前的情分下不了手,那就换我来。”
乔曼的话,让傅安安心底钻出缕缕寒气。
素未谋面,乔曼却对她满腔恶意,恨不得她立刻死掉,仅仅因为她是汉奸的女儿人人诛之吗?
可督军那边并没有给她的父兄盖棺定罪。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为了试探,她主动走上前。
乔曼愕然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傅安安淡笑,“为了成全你的脸面,不惜唆使少帅杀妻,鲜廉寡耻,配得上你那身正气凛然的军装?”
说完,她接着抬头,冷冽看向朱乾川,第一次觉得男人陌生。
“到处都是记者,你们不怕登上头条?这海城,还不是少帅一家独大,别忘了,少帅之上,还有督军。”
“傅小姐好一张利嘴。”
乔曼眯了眯眼,冷笑道,“不过你错了,我杀你,不是因为你是阿川娶回来的妻子,而是你汉奸女儿的身份。”
“就因为你父兄叛国当汉奸,把机密文件传送给日寇,战场上又死了多少的无辜战士。”
傅安安出身名门,家中从小就重视她的教养。
听完乔曼的指责,她面色沉稳,非常沉得住气。
“不必强词夺理,为一个男人,费尽心机值得吗?我不要的二手货,你想要,拿去便是,我不在乎。”
“这天下的男人多的是,和我争,你像是在害怕什么?”
傅安安接着道:“该不会是因为你那张脸,跟我比起来,差得太远,你怕有一日,抓不住他的心,怕他和我旧情复燃?”
“你!”
乔曼幽暗的心思被说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各色各样。
她捂着肚子,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阿川,疼,好疼啊。”
乔曼靠在朱乾川怀里,脸上的算计藏不住。
朱乾川看不见,只盯着傅安安,眼神锋冷。
“你最好祈祷阿曼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背负骂名而已,你真以为我不敢?”
无情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要把傅安安捅碎了。
乔曼肚子里的孩子,他紧张又在乎。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却一口一个野种,恨不得她死。
乔曼的谩骂,她不在意。
她难过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爱上了这样的朱乾川。
傅安安抿紧唇,扶着雪白的墙壁,慢慢往前走。
迎面走来两个穿军装的男人。
肩头黄穗摇曳,勋章闪耀。
在前面开路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俊美,远胜朱乾川,他面色极冷,大掌一直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督军,我打了电话到老宅,老夫人前段时间牙疼,吃了阿莫西林,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既然来了医院,顺便去男科看看你的老毛病?”沈逸风说道。
“在外说话,小心祸从口出。”他身后的男人开口了。
五官生得深邃俊美,令人惊艳。
胸前的扣子一直扣到了脖颈处,一股子禁欲冷淡感,眼神凉薄锋利,行走时动作慵懒,贵不可言。
饶是傅安安自小见多识广,也失神了片刻。
沈逸风瞧见她停步了,忙开口,
“靠边站,你挡了我厉哥的路。”
上一个主动搭讪督军的女郎,被踹断了五根肋骨,人还在德国医院躺着。
眼前这般娇艳的美人,他不忍看到血腥一幕。
傅安安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话,定了定神。
这才发现男人身材异常高大,靠近时,她仰着小脸,也只看见一道冷厉的下颌。
“抱歉。”
她侧身离开。
沈逸风发现督军没发火,难得讶异。
回头看去,只见督军俯身,修长手指捡起地上掉落的取药单子,扫了眼右下角签字处“傅安安”三个字,神色不明。
“走吧。”
“咳咳,督军,厉哥,你不还给女郎啊,难道你们从前就认识?不过,那女郎长的真漂亮,若娶了她,再生个孩子,老夫人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啊?”
今天休假日,厉枭没有穿肃穆的军装,换了套黑色西装,里面白色衬衫,外面披了黑色风氅。
往那随意地站着,气场矜贵又强大。
傅安安怔了下。
在医院,他们见过。
仅凭一面之缘,他就肯帮她?
可她连他是谁,他的身份都还不知道......
厉枭微微颔首,伸手过去,“傅小姐,又见面了。”
他认识她?
傅安安按下心中疑惑,落落大方跟他握手。
正要收回小手时,被他紧紧地握住。
男人的修长指腹,似在她柔嫩的掌心里搔了下。
但他英俊的面庞逆光,什么也看不真切。
傅安安小脸微热。
她正要说点什么,厉枭已经转过身,另外一只大掌虚虚揽住她纤柔的肩膀,把她带到接待的女郎面前,“马上给傅小姐办理。”
“是。”
女郎小心点头。
又麻利地地领着傅安安,快速走向走廊尽头的印刷室。
里面很宽敞,摆放了十几台印刷报纸的机器。
工人们戴着口罩,正热火朝天地印染报纸。
傅安安从皮包里拿出和离书,递给女郎。
女郎仔细看完后,激动道:“你就是傅安安小姐?你要跟少帅和离?”
傅安安平静道,“对。”
“傅小姐,你是民国登报和离第一人,打破了旧式婚姻对女人的禁锢,以后的女郎,定会以你为荣。”
女郎激动万分,星星眼看着傅安安,决定亲自动手,对接傅安安的事务,务必让整篇说辞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傅安安,“......”
第一人第二人她不在意,她只知道,登报和离,是彻底跟朱乾川和少帅府切割最好最快的手段。
很快,她被引来到茶水间,不紧不慢喝完大半杯咖啡,新鲜出炉的报纸,送到她面前。
攥着那份充满墨香的报纸,傅安安终于定下心。
然而以朱母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少帅府陷入穷困大厦将塌,定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傅安安的心里,冒出一丝隐忧。
不过,她不会怕。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谢谢。”
傅安安朝女郎淡淡微笑,让春雀把支票放在柜台上。
女郎笑着收下,“傅小姐以后还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叫莫文粒。”
傅安安又笑,“好的。”
她转身带着春雀离开。
倒是那个帮她的男人,已经走了。
春雀高兴极了,叽叽喳喳像只百灵鸟。
“小姐,终于和离了,解脱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傅安安笑道,唇边漾起喜悦的弧度,笑靥如花。
报社二楼的窗边,男人倚窗而望。
黑色大氅搭在臂弯,白衬衫挽起两寸袖口,露出一截刚劲有力的手臂,修长手指夹着烟,放在薄唇慢悠悠吸了口,慵懒随性。
沈逸风喝着手里的咖啡,挑了挑眉,笑眯眯的,“厉哥,穿得这么骚,招蜂引蝶啊。”
“但我瞧着吧,傅家的漂亮女郎完全不认识你,甚至坚决要文粒收下钱避嫌。”
厉枭没回头,“舌头不想要,可以割掉。”
二十多年的交情,沈逸风压根不怕。
狠狠地笑了会儿,又带着笑意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她今天要来报社登报和离?”
“她昨天大半夜从朱府搬回傅府,动静太大,晚上副官长巡逻,打电话报告给我。”厉枭收回视线,深吸了口烟。
傅安安穿着明艳的红色旗袍,袅袅娆娆,消失在拐弯的墙角,绣在旗袍上腻白的雪片莲,也随风摇曳而逝,消失在他眼帘中。
“看来你早就认识她啊厉哥。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打从穿开裆裤起,我就跟你混,硬是没有看出来你心底的小九九,啧,瞒得可够深的。”沈逸风啧啧道。
厉枭转过身,厉眸微眯,大长腿狠狠踹过去,“滚。”
沈逸风劲腰往后拧,仓促避开。
见男人俊脸黑沉如墨,知道自己玩火上身了,连忙谄着脸陪笑。
“厉哥,这么漂亮的女郎,就该配你!那朱乾川舍弃掉傅小姐,迎娶那个长得丑还傲气的乔曼,捡了芝麻丢了明珠,少帅又如何,就是个蠢的。”
“你迟早会死在这张破嘴上。”
厉枭依旧沉着脸,表情不辨喜怒。
但浑身紧绷的气势,卸了大半。
沈逸风摸了把额头的冷汗,吁了口气,没胆子再调侃。
片刻后,他说起了正事,“傅小姐确实好,又美又飒,但她父兄是汉奸这件事,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有点棘手啊。”
“先压着,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他们,证据链太完美,反而失真,就像是有人特意设计好的。”
厉枭眸色微凝,“福广保卫战,一打三年,用整个华东四省堆砌的人力物力才险胜,这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爆,后果就是三年征战的果绩化为乌有,重新陷入战火连天中。”
沈逸风点头,“难怪你一直压着不发。”
“我所了解的傅师长父子二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厉枭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生出那般利落果断的漂亮女郎,怎么也不可能当汉奸,只是可惜,战况太惨烈,连傅师长父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沈逸风摇头叹息。
又说,“对了,厉哥,傅小姐的和离书,我回趟驻军办,签字盖章,一式两份的公文,交给傅小姐和少帅,以后他后悔,也无可奈何,我的预感贼灵,他迟早会后悔的。”
厉枭赞赏颔首,“行,你马上去办。”
两人话题中的傅安安,带上春雀走进海城最红火的“大世界歌舞厅”。
这里可以听戏,跳舞,打牌,打保龄球,喝洋酒。
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子。
以前傅安安陪着哥哥偶尔来玩过几次。
后来朱乾川耳提面命,不许她学那些洋派的留学女郎喝酒跳舞骑马打枪,她就收敛锋芒,再也没来玩过。
傅安安在前台定了二楼的包厢,巴洛克式的繁华风格,奢靡妖艳又浪漫。
推开玻璃窗往下看,整个一楼的大厅尽在眼前。
交谊舞翩跹,爵士乐激荡,简直心旷神怡。
终于和离了,傅安安心情实在好。
柔白手指端起高脚杯摇了摇,“干杯。”
“干杯干杯,庆祝小姐新生。”
春雀喝了几口洋酒,有点醉醺醺,仰头冲傅安安笑,“自由自在的日子,实在太好了。”
傅安安也畅快,“以后会更好。”
“会的,一定会更好,气死那些欺负小姐的。”春雀攥拳头,狠狠点头。
离开前,她们听到了一个还未登报证实的消息。
傅安安换了件月白色旗袍,穿过几弯走廊,走进朱母的房中。
进门不着痕迹扫了眼,朱乾川和乔曼都不在。
“安安来了,坐吧。”
朱母含笑看着傅安安,把人拉到床边,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不屑,隐隐约约。
“这三年朱府上上下下都靠你打点,辛苦你了。现在乾川回来了,你也可以卸下身上担子,好好休息,傅家就你一根独苗,你更要保重自己。”
言外之意,傅家没落了,没人给傅安安撑腰。
乔曼还没进门,心就偏了。
“姆妈是不是也很满意把乔曼迎娶进门?”
傅安安淡淡问。
朱母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笑容僵在脸上。
片刻后,勉强笑了笑,“督军亲口答应的事,朱家和乾川不好违抗。”
“那也是少帅用战功换取督军答允的。”
傅安安唇角勾起,一改往日温顺。
“姆妈,新妇要进门,我就不该继续管家了,明日我会把所有账本拿过来交接给您!”
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她是真心一片对待朱乾川和朱家,花费银子也是甘心情愿。
朱大帅殁的早,朱母又是个药罐子,丝毫不擅长经营打理商铺,朱家的田产商铺,卖的卖,当的当,穷的只剩下空壳。
从她嫁进门,就一直是拿她的嫁妆里里外外补贴。
现在,她又何必当冤大头。
两婆媳不欢而散,很快就传到朱乾川那里。
他将打算回傅府祭拜家人的傅安安拦在朱府门口。
“傅安安,我要娶乔曼,是我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辱骂伤害姆妈,让她郁郁吐血?”
傅安安看着男人那张熟悉又愤怒的脸,勾了勾唇,唇角讥讽,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恶毒的女人?看来,三年离别,你不仅眼瞎了,脑子也进水了。”
朱乾川嗤了声,“别狡辩了,傅安安,你和你父兄一个样,虚伪又恶心。”
辱骂她,还要带上她为国为民死去的家人。
傅安安心底阵阵泛寒。
“朱乾川,你为了捧乔曼,就一定要踩着我傅家所有人的脸面上位吗?”
“我傅家,上上下下包括旺财那条狗,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怒气上头,红晕染面颊,艳色绯绯。
阳光下,美的惊人。
朱乾川被惊艳的呼吸一窒,可想到她婚前也曾用过这幅漂亮的脸孔勾引别的男人,刚刚升起的那点子惊艳,变成了厌恶,“你父兄是汉奸,抹黑朱家脸面,就是得罪我。”
“你胡说!”
傅安安眸光一凛,抬手就扇了朱乾川一耳光。
“你为了娶乔曼,颠倒黑白抹黑我全家,无耻!”
“朱乾川,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休书,全了你朱家的脸面,要我痛痛快快走,就登报和离!”
朱乾川万万没想到,往日对他百依百顺的傅安安会动手打他,一时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傅安安早已走远。
春雀心疼地吹了吹傅安安的手,“小姐,疼吗?”
“不疼。”
傅安安摇摇头,情绪都压在古潭般的黑眸里。
朱乾川为什么一口咬定父亲兄长是汉奸?
不过,半个月前他们战死,督军那边确实没有颁发烈士勋章。
可在她小时候天天给她讲岳飞精忠报国的父亲,怎么可能叛国叛民把自己变成人人唾骂的汉奸?
一定是朱乾川为了如愿娶到乔曼,故意抹黑父亲和哥哥的。
这件事,她一定要查清楚!
到了朱府门口,她却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小厮道:“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没有少帅的吩咐,您哪里都去不了。”
“咳咳......”
傅安安气急攻心,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眼前发晕,猛地往后倒。
再度睁开眼,她躺在婚床上。
朱乾川站在床边,面色狰狞。
“傅安安,你连妇道都不守?我出去打仗流血牺牲的时候,你又背着我跟野男人搞在一起,你就这么贱?”
“说,孩子是谁的?”
傅安安懵了,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
“我有孩子了?!”
可惜,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傅安安忍着心酸,艰涩道,“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孩子要挟你。”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朱乾川的神经。
他提着她的衣领,猛地将她扯起来,眸色猩红。
“我的?你要不要脸?我这三年率领部队一路抗击日寇,从未踏入家门半步,怎么让你怀孕?”
傅安安痛得皱眉,怔怔看着他阴翳的脸,“两个月前,你不是回来了吗?”
那天,她心里记挂朱乾川和父亲兄长的安危,便带上春雀去了城外的兰亭寺给他们祈福。
祈完福回到朱府,她太累了,饭也没吃,喝了一碗厨房特意为她熬的燕窝,就躺床上沉沉睡去。
昏睡中,朱乾川风尘仆仆回来了,身上带着沿海独有的咸风,抱紧她温存了大半宿。
等她彻底醒过来,枕边人早就离开了。
留了块玉佩在她枕边。
朱乾川瞳孔骤缩,大掌掐向傅安安的脖子,羞恼至极,“一去三年,我根本没回来过。你做出这等丑事,要置我和少帅府于何处?”
傅安安被掐得差点背过气,猛地扯掉男人那双焊在她脖子上的手,声音又干又涩。
“为了乔曼,你抛弃我,现在连孩子都不要了,污蔑他是野种,朱乾川,你真让我恶心!我要与你和离!”
“好!真是好啊!”
“事情败露,你就想走?为了野男人,同我和离?”
朱乾川冷冷盯着她苍白的小脸,眸色越发阴晦,“安安,知道我为什么找乔曼吗?因为她比你干净!”
说罢,他指着院外被两个士兵压住跪在青石板上的春雀,沉声道。
“你不老老实实说出野男人是谁,我就打死这个陪着你犯贱的贱婢。”
棍棒雨点般打在春雀身上。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却还在艰难维护小姐,“少帅,小姐那么喜欢你,她......她没有背叛你,只有你,背叛小姐,忘恩负义。”
朱乾川厉声断喝,“放肆!主子的事,轮不到你个贱婢来插嘴。”
他摆了摆手。
士兵们收到命令,越发狠狠地棒击春雀。
进了朱府。
傅安安绕到倚梅楼,换了套干净清爽的夹棉旗袍,垫上月事带后,蹲下身从床底的小箱子里摸出一只手枪,用手帕包裹住,叮嘱春雀守着院子。
从嫁给朱乾川之后就蒙尘的手枪,该用上了。......
傅安安听后,只觉得好笑又讽刺。
“那是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最厌恶新式女子留过洋喝了点洋墨水,就把老祖宗的三从四德丢了,穿洋装跳洋舞,搂搂抱抱丢人现眼,骑马开车打枪,更是粗鲁不堪,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还说,以后我做了你的妻子,要听从你顺你,要孝顺姆妈伺候姆妈,家和才能万事兴。进门三年,你说的,我都做到了。”
傅安安眨了下眼睛,眸里似有水光,“三年后,你却跟我说,你爱上了会骑马打枪的乔曼,要休妻另娶,逼我让出少夫人之位。”
真是讽刺。
她偏不如他们的愿,宁愿和离名声差了,也不苟且。
只要离开这里,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比受辱强。
傅安安不再理会神情复杂的男人,转过身站在朱老夫人面前,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姆妈,假孕这件事,真正的内情,你知我知,徐老那里,我也获有他的一纸供词。
进门三年,我花费重金为你治愈陈年旧疴,白天我处理府内大小事务,晚上伴在你身边端茶倒水喂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既然少帅找到相守一生的女郎,那就好聚好散,嫁妆我带走,三年开销一并算给我,我马上登报和离。”
她走后,少帅府不仅穷得哐当响,还有难伺候的朱母,养不熟的刁奴。
以后这些,都该是乔曼承受的了。
还怪不得谁。
是她自己选的。
屋内沉寂片刻。
朱母阴着脸,“我不同意。”
她拿捏了傅安安三年,以为还能拿捏住人,盛气凌人道,“别忘了,你父兄背负汉奸骂名,出了少帅府,无人庇佑你,别说嫁妆,你的命都保不住。”
“生死有命,就不劳姆妈费心。”
傅安安淡淡说完,看了眼春雀。
春雀懂了,立即把账本单子递过去,“老夫人,我家小姐的嫁妆卖的卖当的当,还送了很多给乔小姐作为聘礼,一共是两万五千一百零二块大洋,少一块都不行。”
“这么多,你们抢钱吗?”
朱母气急了,喉咙里堵着痰,捂住胸口拼命咳嗽起来。
按照往日,傅安安早就过去给她轻轻拍背了。
这会儿她却冷眼旁观。
白皙的小脸神色不变,和平常一样娇美可人。
但气势却强硬。
朱母气恼傅安安没有往日的乖巧听话,但对上她那双淬冰的眸,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颓然地往后倒坐在金丝楠木椅上。
事情似乎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这么多年来,她心里还是头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只娶个乔曼进门,手里没有大把钱财,少帅府迟早没落,乾川在军政府也将寸步难行。
朱母迅速权衡完利弊,咬牙道,“账目一笔勾销,你的嫁妆再留七成下来,我做主,你和乾川明天就登报和离。”
“姆妈,你贪得无厌的样子,真难看。”傅安安眸色微冷。
朱母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索性撕破脸,气急败坏道,“不同意?也行,你傅家满门汉奸,马上传遍整个海城,我要你,背负不孝女的骂名,永远耻辱。”
“大不了,鱼死网破。”傅安安扬了扬眉,丝毫不惧,“我一个人,拉整个朱府陪葬,我也狠狠赚了。”
这就是谈不拢了。
朱母没想到傅安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骨头比石头还硬。
一条贱命,傅安安舍得豁出去,她却不能,也不敢。
偌大的朱府,煊赫了上百年,不能断送在她手里,成为千古罪人。
“安安啊,这三年你为我们少帅府付出许多,姆妈都记得,我这心里,也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眼下,傅家只剩下你了,和离之事,你再考虑考虑,以免日后后悔。”
朱母脸色几番变来变去,最后换了张笑脸,缓了口气。
从前,做小伏低的是儿媳。
如今却是她。
她气红了眼,却不敢发作。
想起傅安安那些丰厚的嫁妆,以及要归还给她的两万多块大洋,心痛到滴血。
没有钱的日子,比黄莲还苦。
哪怕是盛名累累的少帅府,活得也跟拉黄包车的穷酸伙夫没什么两样。
“不和离,我才会后悔。”
“就这样,话尽于此。”
傅安安决然离开。
朱乾川神色复杂,回过神时,却见傅安安已经走远。
他即刻出门,在院子外追上,一把拽住她馨软的手臂,英俊脸廓笼在树枝的暗影中,影影绰绰。
傅安安目光微闪,就想起结婚前,那个在傅家后花园里陪伴她的少年朱乾川。
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
只是当初的少年,长衫单薄,眼神温柔。
傅安安僵了僵,站着没动。
朱乾川盯着她,冷脸质问,“就算是姆妈不对,让你吃了假孕的药,那天晚上睡了你的野男人呢?他是谁?”
他还有脸提野男人?!
傅安安气笑了,“刚才你不是看了场好戏吗?还有什么可问的?自然也是你姆妈干的好事,让我吃了致幻药,再把这块玉佩放在床头,让我以为你回来了,还留了信物给我。”
说完,示意春雀把那块翡绿色方形玉佩递给他看。
朱乾川看了眼,有点眼熟,好像在军政府的高官办公室里见过类似的玉佩。
玉质难得,绝非凡品。
他矢口否认,“府里缺钱,姆妈没有这么贵重的玉佩,也不会把它送给你。”
“那就是从我嫁妆里拿的。”傅安安不置可否。
春雀犹疑了几秒,“小姐,你的嫁妆没登记到这块玉佩。”
“可能漏登了。”
傅安安淡淡说,转而看着朱乾川,手指用力,把他拽着她胳膊的大手拨开,“少帅请自重,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报社登报跟你和离。”
她就这般急着跟他一刀两断?
朱乾川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皮剧烈颤抖了起来。
如今少帅府权势滔天,这城里,谁家女郎不是抢破了脑袋也要嫁给他?
她却想走?
她有没有想过,是她配不上他。
是他委屈了三年。
傅安安眉眼冷淡,看得他心头生出了说不出的烦躁。
扫视过她旗袍下的曼妙身段,白皙腻嫩的小脸,嫣然脂丽的红唇,眼神一点点阴郁。
三年过去,她变得更貌美了,夺人魂魄。
少帅府灯火通明,三进的大宅处处挂起红灯笼,喜气洋洋。
唯有少夫人的院子里很是冷清。
“少帅出征回来,带了个穿军装的女人,听说留过洋,还陪少帅在外三年,一直以夫人自居。”丫头春雀哭诉道。
傅安安双手交叠端坐在窗边,安静听着,眸色漆黑沉静。
三年前,她十九岁,终于嫁给青梅竹马的朱乾川。
可是大婚当天,敌寇从海路入侵,沿路烧光,抢光,杀光。
夫君连红盖头都来不及掀,便挂帅出征。
傅安安守着府上的规矩,孤冷的熬到如今,等来的却是他荣封少帅,另有所属......
像是冷极了,她裹紧了水貂披肩。
旗袍下的婀娜身段也颤了颤。
“春雀,你守好院子,不要放眼生的人进来,免得在这节骨眼生事。我去瞧瞧他是想休弃我,还是想纳姨太太进府。”
她起身,缓了许久,才勉强稳住身形不颤抖。
到了前院的永寿居。
刚踏进门,她就看见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已经有人了。
对方面容清秀,胜在英气逼人,与寻常女郎不同,还穿着军装,搭配马靴,眉眼间尽是傲色。
听见动静,她抬头,唇角的笑意淡了。
“你就是阿川先前娶的夫人,报纸上登过首页的美人?不过如此嘛,漂亮是漂亮,看起来却古板无趣,和这个时代一样让人生厌。”
上下打量完傅安安,她眼神轻蔑。
傅安安在她对面端庄坐下,眸色冷淡,似能洞穿人心。
乔曼心头微凛。
她在军队中浸淫三年,上过战场开过枪,杀过敌寇,本以为一身锐气会吓得傅安安唯唯诺诺。
但是傅安安面不改色,目光坦然直视回来,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真是可惜,我从未听少帅提起过你。你是谁,在军中担任什么职务?”傅安安不急不缓道。
她越是冷静,乔曼越是心头烦躁,“阿川都跟我说了,当时他年少不懂爱,错把鱼目当珍珠,爱上我,他才明白情爱的千般滋味。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傅安安笑容淡淡,“正好,我也不想听。想进少帅府的女人多了,若是都要一一问过,岂不是终日不得歇。”
乔曼气得忍不住拧眉,“你拿我和那些贱人比?”
她起身,从枪套里掏出勃朗宁手枪,对准傅安安的头,居高临下道。
“劝你识趣点,不要惹恼我,更不要再招惹阿川,和我争,否则,子弹可从来都不认人。只要我抠动扳机,砰一声,你就完蛋。”
乔曼轻蔑地笑了,等着傅安安被吓哭。
可惜,她等了又等。
却见傅安安端坐着,纹丝未动,“乔小姐,如果你的枪口敌寇同胞都不分,那你就不配用枪。”
乔曼眼睛瞪大,满脸不敢置信。
傅安安这才起身,平视了一会,纤细的手指附在乔曼的手上,猛地扣动扳机。
“砰!”
傅安安毫发无损,抬起清凌凌的眸子。
“空包弹?看来你只是嘴上厉害,心里还是拎得很清楚,如今我只要一日在府上,就一日是少帅府的主子。”
“对我动手,以你如今的身份,你还不敢。”她笃定道。
乔曼像是被说中,脸色沉得厉害。
这时,门外传来冰冷低醇的声音。
“三年未见,傅安安,你脾气见长,连我的女人都敢欺负?”
朱乾川一袭军装大踏步走进来,眉目英俊,步姿矫健,刮起一阵旋风,高大英武的身躯,比从前还要让人心动。
傅安安按了按心口,忍着没上前去迎他。
毕竟盼了三年,想了一千多日夜他们的往后相守,却只等到了他爱上别人。
爱一个人的眼神,傅安安太清楚了。
因为朱乾川看乔曼,就像自己从前看他。
两人之间情愫疯长,容不下其他人。
朱乾川进屋后,将乔曼揽进怀里,轻柔按摩她的小腹,“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乔曼笑盈盈轻捶了两拳,“都怪你还没有休妻,让这女人仗着身份欺负我,哼!”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朱乾川温言柔语,把乔曼安抚得眉开眼笑,这才有心思打量傅安安。
三年未见,本就娇媚漂亮的小脸更是长开了,叫人挪不开眼,玲珑的身段也很是惑人。
可惜脾气也见长。
“你就不能大度些么?乔曼在战场上舍命救我,差点死了,我欠她一条命!算了,你这种旧时代的女人,心胸狭隘,根本不懂这些。”
他眸色矜冷,嗤了声,“往后,少夫人的位子,你就先让一让吧。”
傅安安如遭雷劈,心头涌起无尽的寒意。
眼睛也像是被刺痛,很疼。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她深吸了口气,“这件事你问过姆妈了吗?”
“姆妈知道,也同意了,她很满意乔曼。我在督军那里也过了明路,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
“姆妈知道?朱家上下都盼着我被休弃?”
朱乾川沉默了。
可这就是最直白的回答。
傅安安笑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越笑越大声。
“我们相识十多年,我嫁给你,为你买军备物资用尽嫁妆,又撑起了少帅府,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另娶他人,你都不商量,只做通知?”
她苦笑,心酸又自嘲,“你尊重过我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得不到回应,她身体发软,深陷在椅子里。
看着他们离开,心如刀绞。
到了晌午,傅安安回了倚梅楼。
她没胃口,只灌了几大口春雀泡的咖啡。
苦涩入喉,顺着胃流到了心里。
“小姐,姑爷欺人太甚了。”
丫鬟春雀气得抹眼泪,“如果老爷和大少爷还在就好了。”
提起父亲和兄长,傅安安眼神晦暗。
他们和朱乾川一起去了前线,却在半个月前阵亡。
姆妈承受不起噩耗,当场吐血身亡。
偌大的傅家,死的死,走的走,她身边只有春雀了。
相比傅家满门只剩下她一个孤女,立了战功又被督军赞誉有加的乔曼,可不就比她更适合傅少夫人的位置。
所以,他们一家人才敢欺负她,肆无忌惮。
她第一次生出了后悔之意。
当初母亲不同意她出嫁,还劝她说朱府的水太浑了,谁进来都要脱层皮,可她却相信真心不会被辜负。
真是可笑。
不过,她如今也没有时间再伤感了。
傅家只剩下她一人,她得撑起傅家的门楣,不叫父亲母亲走的不安心。
这时,外头有人传话,“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一连七天,傅安安都在医院里照顾春雀,没有回朱府。
朱府那边缺了管事之人,又缺银子,乱成一团糟。
朱老夫人焦头烂额,安排了管事黄妈来医院请求傅安安回府,被她一口回绝。
“账本和钥匙都交回了姆妈,新妇又马上进门,我这下堂之妻,不方便管,也没资格管。”
黄妈只好灰溜溜走人。
傅安安勾唇笑了。
这些天没有操劳朱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烦心事,春雀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她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走,春雀,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
春雀忙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外滩。
两旁的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
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相比遭受日寇炮轰的福广沿海一带,海城这里平静许多,很是热闹繁华。
傅安安喜欢甜食,买了红樱桃奶油小方和栗子粉蛋糕拎在手里,走进滇池路的东海咖啡厅。
春雀捧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傅安安点了罗宋汤焗饭和炸猪排,小口小口品尝着。
春雀坐在她对面,小心翼翼只搭了半边座椅,边吃边感叹,“小姐,自从你三年前嫁给了少帅,学府上规矩不得出门,就一直闷到了今日,总算轻松了。”
傅安安涩然一笑。
是啊。
嫁进傅家后,要贤良淑德,上敬姆妈,下管奴仆,还要日夜担心迎敌抗战的朱乾川,处处压抑,可不就是闷到了今日才解脱了。
这时,有个穿红色洋装的年轻女郎走到傅安安桌边,一屁股坐下,翻着白眼囔囔。
“傅安安,少帅要娶狐狸精的消息满天飞,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吃东西?”
春雀站起身往前一挡,“顾小姐,你又笑话我家小姐,还没被揍够?”
“关你个死丫头什么事?坐下。”
顾南菲没点眼力劲,拈了块栗子粉蛋糕,边吃边凑到傅安安面前。
“你以前揍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那么大一只狐狸精,仗着少帅的势,狐假虎威,整日里在海城拽七拽八的,气死我了,你倒是揍啊?”
傅安安看了眼自己闺阁时的死对头活冤家,端起酸梅汤喝了半杯,笑意真实了几分。
“不忠的男人,就像掉进马桶的大洋,我连这大洋都不要了,还揍狐狸精干什么?”
春雀抢着点头。
“就是,掉份的事,我家小姐从来不干。”
顾南菲啧了声,“三年前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少帅,可不是这幅嘴脸。”
傅安安平静道,“你也说了,那是三年前的事。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呢?”
顾南菲点点头,颇为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海城第一名媛傅安安也会有瘸眼的时候,快跳出火坑吧,不然我都不忍心欺负你。”
傅安安,“......”
“哈哈。”
不远处包厢里,三个样貌英俊的军装男人正在闲聊,其中一个正对窗口,看着大厅里的几个女郎在吐槽,乐出了声。
那笑声,是从沈逸风嘴里发出的。
他看了看身旁气息冷厉的督军,眉头挑了挑。
又看向端坐在咖啡桌旁的傅安安,仪态万方,巴掌大的小脸明艳动人,忍不住揶揄旁边的朱乾川。
“少帅,休弃这么漂亮的女郎,就为了娶那个喊打喊杀毫无女人味的乔曼,你眼睛糊屎了?”
朱乾川闻言,有些恼火,“沈参谋长,慎言。”
这些天为了补齐乔曼的聘礼,他急得焦头烂额。
也彻底明白了,朱府就是个表面光鲜的空壳,这三年都是傅安安用她的嫁妆填补,才勉强维持了一大家子的开销和运转。
用女人的嫁妆贴补家用,他觉得丢人。
但他在家里为了几百个大洋愁得寝食难安,傅安安却坐在咖啡厅豪掷千金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当众诋毁他。
他是个男人,有他的自尊和脸面。
却看见高大轩昂的督军偏过头,乌沉沉的眸子,犀利紧迫地盯过来,语气冷硬。
“乾川,家务事办不妥,何以平天下?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言下之意,家事没搞定就停职在家,暂不续用。
“是,督军。”
朱乾川倏然一震,叩靴行礼后,迅速走出包厢带拢门,旋风般疾步走到傅安安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傅安安,家里乱成一团糟,你还有脸在这里招蜂引蝶,跟我回家。”
傅安安神色不变,冷淡道,“少帅,从你决定娶乔曼的那一刻,少帅府就不再是我家。和离,你准备好了吗?”
朱乾川被噎得一口气堵在喉间,脸色铁青,“好,很好,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狠狠瞪了眼傅安安,冷然离开。
春雀站在傅安安身边,像只护主的小兽,瞪了回去。
顾南菲看了场好戏,伸了个懒腰,咧嘴乐呵,“衣不如新,人不如新啊。傅安安,早知道少帅会负情绝义,你还不如嫁给我哥,我哥念旧,又重情,到现在还心心念念要娶你。”
她翘着唇,指指点点,“也不知道你从头到脚,哪点值得我哥念叨。”
傅安安,“......”
春雀不服气,“我家小姐哪里都好,顾大公子看上小姐,是他有眼光。”
顾南菲笑了,纤白指尖戳了戳傅安安的细腰,“你家死丫头挺有意思的,借我玩两天。”
“我的人,可不外借。”
傅安安淡声回绝后,站起身带着春雀走出咖啡厅。
却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久久注视着她。
回到法国医院,给春雀办理完出院手续,傅安安突然觉得小腹坠痛。
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濡湿了月白色旗袍。
春雀也看到了,吓得声音发抖,“小姐,你流血了,是不是流产......”
“先别慌。”
傅安安深深吸口气,安抚好春雀,拉着她走向二楼的妇产科。
检查室内。
不同于府中老大夫的望闻听切,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让傅安安躺在一张狭窄的手术台上,旗袍掀到腰间,脱下衬裤,两脚张开,踩在左右踩板上。
傅安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一照做。
女医生的手指伸进去,一瞬刺痛。
她咬牙不吭声。
良久,女医生缓缓说道,“夫人,你没有怀孕,不是流产,是来月经了,哦,就是癸水。”
什么?
自己没怀孕?
傅安安愕然了半晌,慢慢穿好衣服下了手术台,踩在坚实的水泥地板上,脑子很乱。
她其实是精通医术的。
只是乍然从朱乾川嘴里得知怀孕了,又过于相信府里老大夫的诊断,就没有给自己把脉复诊一下,以至于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终究是她太信任朱府所有人,真心错付了。
“医生,既然我没有怀孕,为什么两个多月了才来癸水?”
“有可能是喝了某种药物压制了。”
药物?
傅安安敛眉,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昏沉中感觉到温存后,管事黄妈就每天晚上都端了碗浓黑的汤水给她喝。
还说是朱老夫人特意给她调养身体的。
傅安安眸色微冷,忽而又清冽地笑了。
“春雀,回朱府,算账!”
少帅府的气氛,却从大早上开始,沉闷窒息。
厅堂的餐桌,摆放几碟子馒头,小米粥,萝卜咸菜,简单到寒酸。
朱母啪地推开瓷碗,微抬下巴,脸色高傲,“黄妈,去把少夫人喊来!她就是这样孝敬婆母伺候夫君的?傅家可真是好教养。”
“是,老夫人。”
黄妈老脸拉长,带上几个老妈子,怒冲冲的跑向绮梅楼。
“姆妈,生气伤身,你先喝口热茶垫垫肚子。”
朱乾川劝了句朱母。
征战三年,他早已习惯了军中的缺衣短食,倒也不挑吃,慢慢喝起了小米粥。
但今天的早食,和前些天的丰盛佳肴比起来,确实太窘酸了。
他俊眉皱紧,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黄妈跌跌撞撞跑进来,嘴里惊惶喊叫。
“老夫人,少帅,不好了,绮梅楼人去楼空,少夫人搬空了库房,丫环仆妇车夫也带走了大半,偷偷摸摸做贼,就昨天晚上的事,完了,全都搬完了。”
“什么?”
朱母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就往库房那边赶。
天杀的傅安安,她怎么敢?!
黄妈急忙追随上去,“老夫人,您慢点,少夫人骑在您和少帅的头上拉屎,实在太不像话了。”
黄妈气恨那天被傅安安又捆又打羞辱了一顿,便使劲挑拨,嘴里不断吐出腌臜的话。
朱母也无心去管教,看着空荡荡的库房,满地狼藉,只留下几个破破烂烂的漆红大箱子,里面空无一物,张开黑洞洞的大口嘲笑她。
满库的富贵,全部消失了,连半块大洋都不给她留下。
朱母目眦欲裂,整个人都在发抖,气得差点吐血。
“小贱人,逼人太甚,你要我死,我便要你亡。”
朱母怒骂不已。
她未进早食,又急怒攻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软,身不由己直直地往后瘫倒。
“老夫人!”
黄妈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叫了两个老妈子合力把朱母从地上抬起来,匆匆赶往朱母住的松鹤院,“快,叫徐老大夫,赶紧的。”
另一边,朱乾川俊脸沉冷,两条大长腿踩着军靴拾级而上,走进了绮梅楼。
说起来,成亲三载,这竟是他第三次登堂入室。
站在空落落的正厅中央,朱乾川四处巡望。
只留下朱家打造的雕花大床,梳妆台,桌椅板凳,再看不见任何有关傅安安的东西。
婚后,她一直住在这里,打理朱府上上下下。
雁过留声,风过留影。
可搬运得实在太干净,找不到她存在的丝毫痕迹。
走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完全抹杀掉一切。
朱乾川瞳孔微缩,周身的气压逐渐降低。
以前那个要死要活痴缠他的傅安安,大概是个虚假的人设。
因为他喜欢,她就扮演他喜欢的角色。
她到底是爱他,还是仅仅迎合他?
风吹铃铛响。
是他为她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挂在窗边。
她闺房的窗口,也挂了一串。
朱乾川看到那串蓝色风铃,双眸隐隐一亮。
这时,门外有副官大声报告。
“少帅,沈参谋长在会客厅等你。”
朱乾川慎重道:“我马上到。”
他赶过去时,就见沈逸风随性地半靠在沙发椅上,手里递了份报纸和公文过来。
“少帅,我就顺路一趟,给你带过来。”
“谢谢。”朱乾川接过。
瞧沈逸风满脸兴奋的表情,肯定是喜讯。
应该是傅安安意识到和离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后悔了,又拉不下脸面,便跑到军政府,写下了求和书和盖了军政府公章的保证书。
沈参谋长也替他高兴,特意给他送来。
青梅竹马多年的感情,傅安安终究舍不得离开他。
想到这里,朱乾川面色一松,展开报纸。
下一瞬,他面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和离书?
他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地快速翻到最后面签名处。
傅安安亲笔签字,隽永娟秀。
最后那一捺,她总习惯绕个弯钩。
昨天傍晚她说要跟他登报和离,今天她就真的登报和离,还大张旗鼓,盖了军政府督军办事处的公章。
这下子全海城都知道他朱乾川被傅安安主动和离了,而不是他主动休弃她。
傅安安不仅狠狠打了他的脸,还把他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沈逸风哪里是好心?
分明就是看他丢脸!
朱乾川压抑着惊涛骇浪般的熊熊怒火,望着满脸看好戏的沈逸风,脸色铁青挤出一句话,“家务事急需处理,恕不奉陪,沈参谋长请。”
沈逸风忍笑道,“没关系,少帅你忙。”
等沈逸风走后,朱乾川死死攥着登了和离书的报纸和公文,目眦欲裂,手背的青筋,根根爆绽。
“傅安安,你一定会后悔的。”
朱乾川脸色阴鸷,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副官,我和阿曼的结婚请柬,给傅公馆的傅小姐送一份。再去请报社记者刊登婚事报道,务必大肆宣传。”
他要傅安安亲眼见证乔曼成为全海城,最风光荣耀的少帅府少夫人,更要傅安安抓心挠肝,日夜后悔。
......
被惦记的傅安安嘴角含笑,走进了“大世界歌舞厅”。
这里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子。
离开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海城即将开展华尔兹比赛。
获胜的冠军,督军将会亲自颁奖。
华尔兹......
傅安安眸光亮了。
能见督军一面,比打探任何情报都要有效。
可是举办华尔兹比赛,从前都是名门家族选儿媳的手段。
难道督军......
不,不会。
向来都听说督军狠厉冷淡,禁欲久了。
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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