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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馆馆封尧在线阅读

叶绾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毕竟春末初夏,荷花池的水还泛着凉意。叶绾绾在池水中起起伏伏,脚下踩不到实处,手中更是摸不到任何东西,便是睁开眼都做不到,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

主角:叶绾绾封尧   更新:2022-11-15 1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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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绾绾封尧的其他类型小说《叶馆馆封尧在线阅读》,由网络作家“叶绾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毕竟春末初夏,荷花池的水还泛着凉意。叶绾绾在池水中起起伏伏,脚下踩不到实处,手中更是摸不到任何东西,便是睁开眼都做不到,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

《叶馆馆封尧在线阅读》精彩片段

毕竟春末初夏,荷花池的水还泛着凉意。

叶绾绾在池水中起起伏伏,脚下踩不到实处,手中更是摸不到任何东西,便是睁开眼都做不到,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

想要呼救,可漫天的水顷刻灌入她口中,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她竟有些佩服柳如烟了,为了陷害她,竟甘愿承受这般灭顶之灾,果然是个狠人。

身子……越来越沉了,叶绾绾只觉自己连挣扎都有些无力,手颓然的被水冲起,人也徐徐落入池水之中……

却在此刻,腰间陡然被一只大手揽住,那手十分有力,紧接着被那手拢入一人怀中,将她往睡眠上托举着。

“啊……”好容易挨着空气,叶绾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下瞬,水却又再次灌了过来。

“晚晚,不要怕。”耳畔,似有人低声说着。

叶绾绾僵住,这般温和的声音,她是识得的,可是……太久太久没人在背后保护着她说“晚晚不要怕”了,她早就忘了被人保护着的滋味了。

如今,有人这般保护着她,她竟觉得眼圈一酸。

“南大哥……”她低声呢喃。

其实,她是知道的,父亲帮持南大哥,甚至连熙儿都帮着抚养,不止因为南大哥才学深厚,将来定是可造之材,还因为……父亲想让她嫁给南大哥。

可她那时满心尽是封尧,加之南大哥说过“待她如亲妹”,父亲这才作罢。

如今,被人这般护着,她竟觉得……若是此生注定不得爱,便是亲情相伴一生,也无甚不好……

眼前,似越发漆黑了……

“小心将她拉上去,”南墨声音添了几分喑哑,命令着岸上的芍药。

芍药颤抖着手抓紧叶绾绾的衣衫,南墨在她身后托举着,终于将叶绾绾救上岸边,可仍旧昏迷。

“晚晚,晚晚……”南墨低低唤了几声。

叶绾绾的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南公子……”芍药越发焦急了,“小姐,小姐怎么了?”

南墨未曾理会,只顿了顿,伸手交叠,置于叶绾绾胸口前,重重压了几下,动作平添慌乱。

“咳咳——”不知压了多久,叶绾绾低咳一声,咳出几口浑水,可意识仍旧混沌。

南墨微微沉吟,索性将女人横抱在身前,大步便要朝假山外走去。

“去哪儿?”却被人拦住了。

那人穿着白色丝绸袍服,身形颀长,眉目如画却带了几分戾气。

南墨一愣,微微颔首:“王爷。”此人不是封尧是谁?

封尧目光朝南墨怀中望了一眼,脸色更差,果然约南墨之人是叶绾绾这个女人,此刻……她正浑身湿透、衣衫不整的躺在南墨怀中,衣衫贴着她的身子,便是玲珑曲线,都隐约透了几分。

可下瞬,他目光一僵,徐徐落在叶绾绾的裙摆处,那里……沾染了一片红色,因着衣衫尽湿的缘故,血迹轻易晕染开来。

封尧指尖微颤,人已经快步上前,便要将叶绾绾接过来。

南墨抱着叶绾绾的手退了退。

“怎么,你想让别人都看见,你抱着本王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字一处,南墨小臂一滞,终将怀中女人送了出去。

周围已经有人听见动静聚了过来,却也只瞧见南墨一人青衫湿透站在原处,封尧怀中抱着一个红衫女子飞快朝郡主府內寝而去。

不多时,大夫已经请来。

封尧静静站在內寝门外,神色尽是冷意。

他刚刚并未看错,那女人身下裙裾处,尽是血迹。加上前不久她才去问了身孕一事……

不知为何,他分明讨厌她以身孕相威胁,可……可若是真的小产,他心底竟生出几分戾气。

他是真的有些急躁了,竟忘了,即便真的身孕,此刻也未免太早。

“怎么回事?”安平郡主也听到了消息,匆忙赶来。人毕竟是在她府上出的事,首富的千金,她又瞧着这叶绾绾很有好感,话里话外尽是担忧。

“大夫正在探诊。”封尧紧皱眉心。

安平郡主闻言,也只得在外等着,脚步焦灼徘徊。

“吱——”不知多久,门自里面打开,大夫站在门口。

“怎么样了?”安平郡主飞快上前。

“人已无碍,只是受了凉,多补补身子就好。”大夫施了礼,恭敬道。

“那就好,那就好……”安平郡主终于松了一口气。

封尧眸光微动,只觉得大夫这话是叶绾绾交代他说得,便主动上前:“姑母,既然无事,我在这里照看着就好。”语毕,不忘看向大夫,“我尚有旁事要问大夫,还请留步。”

安平郡主是圣上的外家妹子,封尧唤一声姑母自不为过。听见封尧这般说,又想到这二人已有婚约,自己也便不扰了小年轻的兴致,点点头便朝庭院走去。

在郡主府竟发生这种事,她定然不会姑息!

內寝内,叶绾绾仍旧躺在榻上,已换上了一套新衣裳,芍药正在一旁伺候着。

见到封尧进来,芍药匆忙施礼,封尧却看也未看,直接走到榻旁,床榻上,女子脸色苍白,湿发粘在脸侧,唇脂淡了几分,便是之前的惊艳都被此刻的病弱所取代。

见惯了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的她,竟隐隐透着几分……娇弱。

扭头,封尧厉目望向那大夫,声如冰寒:“大胆庸医,你方才究竟隐瞒了什么?”这个大夫,方才分明未说实话。

大夫一听,匆忙下跪:“王爷饶命啊,下官也是……也是……受人之托……”

“本王只在问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封尧言语中添了几分不耐,他望着叶绾绾苍白的小脸,心情更加烦躁。

“下官隐瞒了……”大夫朝着芍药望了一眼,终是小命要紧,“叶姑娘身子虚,乃是因着前几日服了药物,导致月事提前……”

月事?封尧一怔,竟只是……月事?那刚刚自己所想的甚么小产……

不知为何,他心底竟生了几分狼狈,他在做什么?担心这个手段卑鄙的女人?怎么会!

“何药物?”他随意问着,不由远离了几分床榻。

“据下官所知、加之叶姑娘的脉象,叶姑娘服的应是……”说到此,大夫身子一颤,谁不知眼前这位爷和叶姑娘有婚约,当下重重叩首,

“……是避子药。”



避子药。

封尧从未想过,自己听见这二字时,心内涌现上来的竟是……恼怒。

恼自己前几日竟以为这女子颇富心机,妄图挟子上位,怒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子、费尽心思求来亲事的女子竟这般不愿怀他的孩子!

眼下,这个女子正躺在榻上,脸色仍旧苍白,却已然转醒,眼底平静望着他,眸中似有几抹暗讽。

封尧被那抹暗讽戳中了心思:“叶姑娘倒是对名声这般不在意啊!”那日,她去闹市药铺想必便是买避子药的!

若是前世,叶绾绾定然能察觉到心口针刺般痛,可眼下心思却似已麻木:“所幸悬崖勒马,免得有余祸。”

余祸,自是指胎儿。

封尧不痴,瞬间听懂她意:“叶、洛、卿!”他启唇,一字一顿,声音阴冷。

好生熟悉。

叶绾绾忍不住眯了眯双眸,前世,自己跪在他房门前求一纸“和离书”时,他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唤她的名字,仿佛对她恨极怒极一般。

一旁,大夫跪在地上不敢抬首。

“王爷,小姐身子不好……”芍药上前,欲要求情。

“滚!”封尧看也未看,声色俱厉。

叶绾绾侧眸,对芍药勉强一笑:“芍药,你且先出去,我有事同王爷说。”

“小姐……”

“好芍药……”叶绾绾声音软了几分。

芍药即便如何放心不下,终还是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偌大内室,唯余二人。

封尧紧盯榻上女子,她似有所不同,不似前世那般一贯乖张,反带了几分……柔意。

“王爷,我知你素来不喜我。”叶绾绾望着头顶帷幔,声音中柔意尽消。

封尧陡然回神,微微蹙眉,竟为她区别对待而暗自不爽。

“用尽心机,耍尽手段,求来圣上婚书一封,你心中定是唾弃我至极吧?”说到此处,叶绾绾扭头望了一眼他,这些事,她前世早就知晓,可前世她不撞南墙终不回头的性子,让她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如今……她终于知道痛了,知道回头了……

“……”封尧眉心皱的更紧,他发觉,自己竟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子。

“我从未想过,竟会到这一步,”叶绾绾说的是事实,她以为前世死便死了,哪想如今重生,竟还重生在与他行鱼水之欢那日。

可听在封尧耳边,却另有他意:“叶姑娘说自己未想过到这一步?”他启唇,声音尽是讽意,“将一己私事闹得满城皆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叶长林求来指婚,你难道不知,从赐婚诏书下发之时,我们走到这一步便已注定!”

“那你为何不退亲!”叶绾绾猛地作声,声音竟已有质问之意。

“……”饶是封尧,都有片刻凝滞,却极快反应过来,“你说甚么?”

“你厌我恼我,不喜这赐婚,为何不去寻圣上退亲?你亦不愿娶我不是吗?”

封尧眯着眼睛,打量着躺在榻上女子,因着激动,此刻她脸色微红,眼底无异样,却在他打量之下尽是心虚之意,竟连他双眸都不敢对视,心下讽刺一笑:“叶姑娘,欲擒故纵这一招,你用了太多遍了。”

他以为,她仍旧在耍手段而已。

叶绾绾方才被封尧那般凝视,心中自是忐忑的,生怕被他瞧出端倪。可被他这般一说,心底竟松懈下来,原来,当他不爱她时,她便是真真切切之言都被当成手段心机。

可恨她前世怎的就一门心思爱他至深,未曾爱过自己?

“我若真欲擒故纵,会饮下避子药吗?”叶绾绾轻笑,唇色苍白之故,竟显出几分娇弱,“我若真欲擒故纵,当费尽心思也要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堂堂正正成为靖元王妃,不是吗?”

封尧心底本就因着避子药而郁结,被她这般一说,更是怒极反笑:“谁知叶姑娘如今又在耍什么手段?”

“我若真耍手段,也只想要退亲!”叶绾绾知晓他心底早已认定她诡计多端,也已懒得辩解,“怎么我一提及退亲,王爷便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难道王爷忽然转了性子,发觉我亦不错,对我上心了?”

听闻她言,封尧一动未动,只目不转睛望着她的眸,神色无半点波澜。

叶绾绾一直都知,封尧的眸极为好看,瞳孔漆黑深邃,丹凤目魅人却又冷冽,被他目光轻轻一扫,便觉心中冷了几分,前世为着他这一眼,她付出良多。

如今被他这般瞧着,她却只觉心虚。

“呵……”不知多久,封尧讽笑一声,“对你上心?你配?”

简单几句话,却轻易白了叶绾绾的脸色。

他还是这般,从不知自己随意一番话如何伤人,不,也许他知,他故意拣着这些最为伤人之言说的。

“我既不配,那王爷便当废了此门亲事,迎你想娶之人,不是吗?”

“废了此门亲事……”封尧死听见笑话般缓缓朝着病榻走了几步。

叶绾绾身子朝里挤了挤,封尧装了太久闲王,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他有一身的武功,比之武林顶尖高手有过之无不及。

这一点,亦是前世二人结亲一年后,封尧已势力已显山露水,皇家狩猎,他为护那人而暴露了。

“如今知道怕了?”封尧走到榻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叶姑娘,当初追在我身后满城跑的人,是谁?”他微微垂身。

叶绾绾睫毛轻颤,是她。

“叶姑娘,扬言谁家姑娘敢打我主意定不轻饶的人,是谁?”

叶绾绾双手紧攥,指甲恨不得嵌入掌心,亦是她。

“叶姑娘,用十万两黄金替曲家打通入宫门路之人,又是谁?”

这一次……叶绾绾再无动作。

她想,她终于知晓封尧为何这般厌她,原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认为,是她出了十万两黄金,替那小小刺史之女打通了入宫门路……原来如此……

唇角微勾,叶绾绾只似笑非笑望了封尧一眼:“你为何不拦?”封尧,从被封王开始,便已在暗中培植势力,岂会丝毫势力也无?他若真想拦,拼尽一切拦着就是了,就像她前世一般,拼尽一切嫁给他!

封尧被她反问,脸色微变,却极快反应过来,一手轻伸,似是温柔抚着她的脸颊。

叶绾绾却毛骨悚然,他的指尖极冰,冰至骨髓。

“这婚,是你求着赐的,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苦,你当也要咽下去!”



这苦,她也当咽下去。

叶绾绾听着封尧这番话,唇角嘲讽一笑。前世,她将这苦和着自己的心一点点生生咽下,今生,还怕甚么?

她抬首,望着眼前白衣男子:“王爷既然想娶,我又有何不敢嫁?”

封尧蹙眉,方才他竟在她眼底瞧不出丝毫情绪!

“小姐,王爷,”却未等他细思,门外一阵急切声音吵起。

封尧神色隐有不悦,叶绾绾却已坐起身子:“芍药,进来。”来人,正是芍药。

“小姐,安平郡主找到推你入水的丫鬟了,正在前厅审讯呢。说您身子若是好些,便前去指认一番。”芍药进门,终究畏惧封尧满身贵气,只低头报备着。

叶绾绾凝神,推她入水之人,她未曾瞧清楚,只隐隐约约望见一袭青色身影:“你可知那丫鬟是何人?”她一手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欲下榻,却终究因着葵水的缘故,小腹一阵刺痛,登时额头一层薄汗。

封尧何等心细之人,几乎立时察觉到她身子不适,扭头似讽似冷的睨她一眼,再不理睬。

“是……是那柳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什么?

叶绾绾着实诧异,即便前世,柳如烟也以娇弱得人心,岂会做这般愚蠢之事?且今生她二人的仇怨还没结下,她作甚要陷害自己?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定有蹊跷。

何止叶绾绾,便是一旁封尧眉头都微微蹙起。

叶绾绾朝着封尧望了一眼,哪怕脸色苍白,却还是恶趣味笑了出来:“既然已查明真凶,芍药,走,待我们前去指认一番。”

任由芍药小心搀着她,叶绾绾裹紧了身上披风,朝着前厅缓步走着。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身影,叶绾绾嘲讽一笑,无需回头她也知是谁,这个男人……当真对那张脸毫无抵抗呢!

“郡主,当真非如烟指使绿儿推叶姑娘下水,彼时如烟正在凉亭中与众人吟诗答对……”

叶绾绾方才走到正厅门口,便听见这番话,抬眼,正瞧见柳如烟站在正厅中央,小脸煞白,眉心轻蹙,双目含着水光,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身侧,则跪着一个丫鬟,丫鬟穿着青色衣裳,低着头,瘦弱身躯正在瑟瑟发抖。

见到叶绾绾前来,众人纷纷侧目,见她脸色苍白,与方才来时的明艳大相径庭,眼底登时添了几分惋惜,又见身后封尧也跟了来,这才匆匆转了目光。

“绾绾,你来了。”安平郡主见她前来,匆匆从主座站起,倒也非只因今日那一曲甚得她意,叶绾绾毕竟是首富千金,在自己府上出了这种事,自然怠慢不得。

“郡主。”叶绾绾福了福身子。

“你身子不好,免礼了,”安平郡主扶住她,扭头望向封尧,“绾绾身子不适,你这当未婚夫的,也不好生扶着!”

虽是嗔怪,总归不忍苛责,只象征性般训斥两句。

一旁,柳如烟眉目微抬,朝着封尧望来,眼底尽是楚楚可怜。

方才被安平郡主训斥都无甚表情的封尧,眼下却微微蹙眉:“姑母,此事还须得好生审讯一番才是。”

“呵……”叶绾绾轻笑,果真是封尧呢,如前世一般,见到那眉眼便护短的紧。

她的笑,自也引来四周众人目光。

叶绾绾缓缓摇首:“郡主无需再审讯了,我现下就可指认,”说着,她手指翩翩指向地上丫鬟,“推我之人,就是这个绿儿!”

一席话落,那绿儿抖得越发厉害,便是柳如烟脸色都难看几分。

“绾绾,你可是看清楚了?”安平郡主扫视众人,端的是郡主的威风。

“最初还未敢确认,毕竟我跌倒之际只看见一袭绿影,可瞧着满座丫鬟,唯有这绿儿姑娘一袭绿衣,岂会错认?”瞧着其他丫鬟,大多穿着藕白色麻衣,站在人堆中格外不引人注目,唯有这柳如烟的丫鬟,似是和主子一般也与其他丫鬟与众不同,穿的戴的,都极为名贵,尤其……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尤其那绿儿头上戴着珠钗,甚是眼熟呢……

“柳小姐,如今人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要说?”安平郡主转身走到主座,声音恢复威严。

柳如烟惊惧望了眼封尧,俯身跪在地上:“郡主明察,如烟冤枉。”八字刚落,泪珠连连。

叶绾绾眯着眼前瞧着那可人儿,只恨自己前世宁被打入冷院,也不在封尧跟前掉一滴泪、服一下软、认一声错,那封尧便认为她永不会痛……

见柳如烟这般坚决不认,绝美小脸上尽被泪染湿,加之又是户部侍郎之女,安平郡主左右为难,一时之间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柳小姐,你说不是你,可有人瞧见?”

柳如烟轻眨双眸:“彼时我在凉亭,与众人吟诗作对,靖元王还曾见到我、对我颔首示意呢!”

靖元王,便是封尧,亦是叶绾绾的未婚夫。

这话说出,分明意指叶绾绾因着拈酸吃醋陷害她,毕竟……叶绾绾以往的性子,绝对有可能做出这般事!

说话滴水不漏的功夫,叶绾绾终还是服气柳如烟的。

一旁,封尧闻言,似要上前确证其事。

叶绾绾却陡然快走几步,刚巧拦在封尧跟前。

封尧蹙眉,望着女人仍因着腹痛不敢挺直的腰身,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鱼水之欢那个清晨,这个女子走路时的诡异姿态,心口竟微微一热,他猛地敛神。

“郡主,我说推我之人是绿儿,可没说绿儿是受柳姑娘指使啊!”叶绾绾笑出声来,声音软糯几分。

“嗯?”安平郡主困惑。

“这绿儿虽是柳姑娘的丫鬟,可是……她头上的簪子未免太过招摇,我瞧着倒像是翠玉轩的上品。”话音刚落,众人目光纷纷落在那绿儿发间。

果真是翠玉轩的簪子,玉质澄澈,当属名贵之物。

那绿儿闻言,脸色登时一白。一旁的官家小姐处,有一女子神色也大变。

叶绾绾缓缓侧眸,望向那官家小姐处:“前几日,靖元王和我同去翠玉轩时,倒是瞧见太守之女江雅云江小姐买了这个簪子啊!”

江雅云,正是前几日在醉仙楼遇见的女子。

听见叶绾绾这番话,江雅云立时起身,指着她高呼:“叶绾绾,你……血口喷人,你分明……”

“我是否血口喷人,靖元王说说?”叶绾绾干脆将问题抛给封尧,左右是他要英雄救美。

封尧眯眸打量一眼叶绾绾,几不可察的颔首。

王爷亲证,此事便已板上钉钉。江雅云虽表面与柳如烟交好,心底确是对她嫉恨,便收买柳如烟的丫鬟推叶绾绾落水,本欲一石二鸟,未曾想簪子泄露了她。

事情已有定夺,那绿儿大抵是要入牢了,江雅云身为官女,自有家法处置。

众人纷纷散去。

“多谢王爷,多谢叶姑娘。”那边,柳如烟已然起身,对着封尧福了福身子,话音婉转,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叶绾绾笑:“柳姑娘谢王爷就好,毕竟……我也只卖个人情,让人英雄救美罢了!”

此话一落,柳如烟脸色越发羞红。

“芍药,我们走。”叶绾绾眯眸,她可不愿在此处见那二人眉来眼去,转身任芍药扶着,走出正厅。

哪想刚走出正厅,身后一阵嘲讽之言:“叶姑娘也当真言行不一啊。”说什么要退亲,今日还不是宣誓主选般说他与她一同去翠玉轩?那日,他分明是陪江雅云前去的!

叶绾绾脚步一顿,莫名她竟听懂了封尧话中之意,微微转身,却见柳如烟站在正厅内,望向她处,眼底情绪不甚清楚,却隐约透着幽怨。

她缓步走到封尧跟前,微微踮脚,声音平寂:“王爷,我的东西,我随时可以拱手相让,但决不许旁人抢!”



叶绾绾本欲说,对于封尧,她早已将其拱手相让了。

这个人,她招惹不起,也……再不愿招惹。

可如今当着柳如烟的面,这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瞧着身后那娇柔美人儿那眉目含情的模样,她若是男子定然也心生怜惜。

可惜,她不是。

是以,叶绾绾微微踮脚,凑近到封尧耳畔,未曾想封尧竟没同以往般退避三舍,反而只微微蹙眉。

“……包括你,封尧。”叶绾绾细声到,唇瓣隐隐擦过封尧耳畔,而后撤开,只留下一袭女子馨香,“芍药,我们走。”

这郡主府发生这种事,她是再无心思待在此处了。

身后,封尧却仍旧立于远处,眉心越发紧蹙,方才那女子唇瓣似是挑衅似是调戏般擦过他的耳畔,他竟感觉到自己心口处微微一酸。

叶绾绾,何曾这般……诱人了?倒是,有点意思……

“多谢王爷解围……”身前,女子娇软声音传来。

封尧凝神,望着跟前这绝妙佳人,莫名觉得……太过端着了,这大家闺秀的仪态,有人曾端的登峰造极,任旁人如何模仿,都仿不来半分精髓,即便眉眼这般相似。

“柳小姐要谢的自有旁人。”封尧颔首,疏离应着,而后转身离去,一袭白袍在这秀致园林之间影影绰绰,恍若仙人。

柳如烟凝望那背影,心中平添恼意,这般天人,竟被叶绾绾那凡夫俗子采摘了去!

……

叶绾绾回到叶府时,天色已将暗。

先去找叶长林说了会儿话,回来路上她三令五申要芍药不要将此事告诉爹爹,虽说皇族贵胄都要给爹爹几分薄面,可商与官之间毕竟有隔阂,爹爹性子素来耿直,若是知晓自己被人推下水,怕是少不得在碰见江家人时编排几句。

此等丑事发生在安平郡主府上,安平郡主定也不愿将事情闹大,江雅云是始作俑者,更不会主动提及。

这事儿,权当过去了。

看封尧今日这态度,大抵是不会主动退亲了,她便留着这些小九九,等着当上王妃时再作,不信他能容忍下去!

从叶长林出来,要经过叶府后花园。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前,懒懒的声音传来。

叶绾绾被惊了一跳,一抬眼正瞧见叶羡渔靠着假山,手里拿着一把鱼食往荷塘中撒着,一旁站着玄素。

“没想什么,”叶绾绾摇摇头,“这么晚了,你还在喂鱼?”

“这么晚了,你不也才回府?”叶羡渔将鱼食全数投到河中,拍了拍手,“方才南墨送来了几副风寒药,给你的?”

南墨……

叶绾绾一顿,不知为何,自在郡主府被南墨救起,她突然心生便无情无爱被人呵护着过一生也不错的感觉……

若是南墨的话,将来即便贬谪,他也定不会亏待她的,不似封尧……

“小妹,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叶羡渔睁大双眼,声音震惊,以往他提及南墨,她可未曾失神过。

“胡说什么!”叶绾绾瞪他一眼,转身往自己院落走去。

“今日去郡主府发生何事?”叶羡渔没追上来,只懒懒问。

叶绾绾头也没回:“什么都没发生!”话落人已经转过弯去,回了院落。

叶羡渔笑,扭头望着玄素:“玄素丫头啊,走,去趟靖元王府。”

“是。”玄素应声。

“不问为何?”

“主子自有主子的打算。”

叶羡渔蹙眉:“无人处不用唤我主子,”而后眉眼舒展,轻笑一声,“那封尧若是连叶家小姐都罩不住,我叶家作甚要嫁他?”

靖元王府。

封尧方才回府脱了外袍,下人便通报“叶羡渔求见”。

思忖片刻,很快便知他为何而来,净手洁面后,方才入了书房。

叶羡渔倒是开门见山:“听说绾绾被人推到水池子里面去了?”

“嗯。”封尧颔首,不否不避。

“我说过,你可以对她无情,可不能让她有险。”叶羡渔蹙眉。

封尧微顿:“她自有旁人护。”说到此处,突然想到南墨抱着叶绾绾时的模样,温润模样全数消失,眉眼添了焦急,当真是与平常不同。

“谁护……”叶羡渔本困惑,问道此处却陡然开朗,拍手笑道,“难怪傍晚南墨给府上送了风寒药,他有心了,有心了!”若是无封尧,若是小妹不喜封尧,他瞧着那南墨也是人中龙凤。

送风寒药……封尧眉眼皱的更紧。

叶羡渔望着封尧此刻神色,也许封尧自己都不知,此刻他眉眼都多不爽:“如此,我便放心了。”似笑非笑放下这话,叶羡渔扭头便欲离开。

“告诉叶绾绾,”封尧似想到什么,陡然作声,打断他离去的步伐。

“嗯哼?”

“药,不该吃的别吃,免得给旁人添麻烦!”

他说得,自是避子药之流,那个女人吃避子药,正如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别扭!

可停在叶羡渔耳中却并非那么回事,只当封尧对南墨送风寒药一事不悦,暗赞自家妹子欲擒故纵的手段更加炉火纯青了,竟真能引封尧关注。

……

翌日,晨。

叶绾绾高估了自己的身子,风寒悄然而至。

一大早喝了芍药熬好的中药,芍药又差了大夫前来探脉一番,也只说她气血不足,疗养数日便无大碍。

想来葵水的缘故,她身子骨也跟着娇弱起来。

“小姐,都怪那江雅云,她竟这般歹毒,”芍药坐在床边替她鸣着不平,“小姐身子一直很好,若不是昨日被她陷害,怎会生病……”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叶绾绾笑,前世,在冷院时,芍药成日说“小姐您身子骨弱,再喝一口药,再多喝一口药吧”。

“什么?”芍药费解,显然不懂她话中意。

“……无事。”叶绾绾摇头,躺在榻上被芍药喂药,竟让她生了前世的错觉。

“小姐好生奇怪……”芍药嘀咕一声,“不过那王爷也是,作甚要护着旁人,对小姐这般差……”

“这话,你同我说便说了,在外定不要多言。”叶绾绾低道,封尧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从来都不是。

“是。”

“他护着旁人,才不奇怪呢……”叶绾绾软了语气,低声呢喃着。

如今,她终于知道……封尧前世为何厌她了。

原来……他一直觉得,是她使了手段,买通官家,替曲家打通了入宫的通道,送曲烟入宫啊……

她已经能够想见,在她心中……自己有多么卑鄙了。

“蹬蹬——”外面陡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打断叶绾绾思绪。

“叩叩——”随后,敲门声响起。

“小姐,宫里头来人了。”是叶家护院的声音。

紧接着,太监那如捏着嗓字言语的造作声音传来:“叶姑娘,贵妃娘娘口谕,邀您入宫一聚呢。”



皇贵妃,闺名曲烟。

那个……封尧以为叶家助其入宫的曲家。

那个……封尧心头上的朱砂痣。

叶绾绾上了那小太监抬来的轿子,一路摇摇晃晃朝皇宫走着。

临行前她总归留了个心眼,她和宫中贵妃素无交情,若论起来,便只有封尧这一层关系了。所以,特意让芍药去靖元王府知会封尧一声。

她自然不指望封尧为了她入宫,可那个人是曲烟,她便有足够的信心。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进宫,可入了宫叶绾绾也不敢放肆,跟在小太监身后老实走着。

前世,这宫中没少来,宫宴也没少参加,可后来,看出了封尧对曲烟的心思后,她便再没了兴致,更懒得再与封尧一起出席宫宴了。

一行人终在一处宫殿门口停下。

“叶姑娘先在外头候着,我进去知会贵妃娘娘一声……”小太监一撩拂尘,便进了殿门。

叶绾绾一人在殿门口等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站的她额头都蒙了一层薄汗,小腿都有些酸了,那小太监才姗姗来迟,细着嗓音道:“贵妃娘娘有请——”

叶绾绾被引至宫殿中,四处尽是明眼可见的华丽,只是这些于她而言,无甚罕见,若说罕见,便是前方那个凤鸾座椅。

龙凤是皇家圣物,百姓不得擅用。

此刻,那凤鸾座椅上,便雍容靠着一个女子。

即便前世已知曲烟的存在,可这仍旧是叶绾绾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曲烟。

她穿着华丽宫服,妆容雅致的紧,双眸微挑尽显风情,朱唇轻点又添慵懒,可偏生有双英气的眉,让她的妩媚折了几分,多了几分特别。

一个……美到恰到好处的女子。若细看那眉眼口鼻,柳如烟……确实像极了她。只是曲烟更加精致罢了。

“大胆,还不快叩见贵妃娘娘!”小太监一挥拂尘,厉声呵斥。

叶绾绾跪在地上:“民女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可曲烟却只是一手静静扶了扶额上珠钗,一手拿过一旁的茶盏,以广袖遮住,静静啜饮完一杯茶,又慢条斯理的放下。

叶绾绾微微蹙眉,她很少跪过,在叶家没有这么多规矩,出门在外因着爹地鲜少要跪,便是前世……她靖元王妃的身份,也无人敢受她的大礼,如今竟跪了一盏茶的功夫。

不过转念一想,短短两年,曲烟从刚入宫的才人,到昭仪,到妃,再到如今的贵妃,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不知多久……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曲烟的声音,极为动听,慵懒中又添了深情,仿佛她的话只说与你一人听似的。

叶绾绾缓缓抬头,如今,终于能够将曲烟看的真切。

“昨个儿听说叶姑娘在郡主府上一展风采,本宫便心生了几分好奇,”曲烟端详她好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想来,你和封尧这桩婚事,我在皇上耳边也吹了不少耳边风,自然要对叶姑娘多上些心。”

曲烟也助推了她和封尧的婚事?叶绾绾诧异,为何?她分明听闻,曲烟入宫前,和封尧两情相悦……

可是她也知道了封尧为何不肯退亲,若是退亲,曲烟怕是也受影响吧?

“可是诧异?”曲烟笑了笑,“当年我入宫,叶家出钱出力不少,叶姑娘有事,我自然也要尽心尽力了。”

叶绾绾呆了呆,曲烟自己也认为,是叶家出钱替她打通了关系?

“瞧我这记性……”曲烟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手,“光顾着说些有的没的,怎的还让叶姑娘跪着?来啊,赐座!”

她分明不是忘了,而是刻意的。

叶绾绾瞧着曲烟的动作,若是旁人这般,她定然觉得矫揉造作,可这动作由曲烟做出来,竟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难怪……这样的人,前世今生都牵动着封尧的心。

一旁的宫女搬来了紫檀木凳,叶绾绾静静坐了上去,曲烟的宫内,极为压抑,若无人言语,竟无一丝动静。

“对了,听说昨个儿叶姑娘在郡主府一眼便识破了那绿儿丫鬟头上的簪子是上等货,”叶绾绾挥挥袖,“快去将前不久皇上御赐的玉镯拿来,让叶姑娘帮我品鉴品鉴。”

“民女不敢!”叶绾绾匆忙起身,心中却极为震惊,曲烟……竟连昨日郡主府发生的一点小事都知道的这般清楚……

“有何不敢的。”曲烟挥挥手。

宫女已经手捧着玉镯走了进来,直接便要递给叶绾绾。

叶绾绾还未明白过来,便见那宫女手一松,玉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碎成两段。

“大胆!”曲烟轻拍椅侧。

“娘娘饶命!”宫女飞快跪在地上,“是……叶姑娘方才没有拿紧,玉镯这才碎了……”

叶绾绾心底一阵好笑,她何曾摸过那玉镯子半分?这宫女还真会编……

不!叶绾绾猛地想到什么,也许……会编的不是宫女,而是……她缓缓看向曲烟,她眼底是“早知如此”的信然,却眉目做出“怒气”的模样。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做戏的时候,都让人不忍拆穿。

“叶姑娘,皇上御赐的宝贝,你给弄碎了,这可是重罪!”曲烟睨着叶绾绾,说的轻描淡写。

叶绾绾皱了皱眉,刚要言语。

“娘娘,靖元王求见!”小太监又走了进来,恭敬禀报着。

叶绾绾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曲烟眉目都添了一丝轻快。

“平日里鲜少来,今日叶姑娘来了,他倒急冲冲赶来了。”曲烟抬眸,睨了一眼叶绾绾。

叶绾绾飞快低头。

“请进来吧。”

“是。”

殿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叶绾绾仍旧眼观鼻鼻观心,此处是那对男女的主场,她终究就是个陪衬。

“贵妃娘娘。”封尧并未下跪,亦没看一旁的叶绾绾,只立于原处,微微颔首。

“靖元王来的正是时候,”曲烟轻道,“这叶姑娘打碎了皇上御赐的玉镯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话尾处,竟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封尧显然早知曲烟的性子,神色仍旧平静:“我派人去寻来个一模一样的。”

“此话当真?”

“当真。”

“甚好。”曲烟笑开,这次笑的分外纯粹,她招招手,“那……封尧,你且说,叶姑娘该如何惩罚呢?”

叶绾绾听闻曲烟这番话,终于知道她究竟是何意了。

曲烟身处深宫中,后妃众多,可皇上只有一个,她要和众多女人争宠。可昨日,她竟听说心上人的未婚妻大展风采,心中更是不悦。如今,在封尧面前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证明在封尧心底,她仍旧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罢了。

女子的虚荣心也好,对封尧的不甘也罢。

可叶绾绾却只觉好笑,曲烟无需这般做,在封尧心中她也是极为特别的。甚至叶绾绾觉得,若她是男子也会对这般做戏而不做作、骄纵却又可人的女子动心。

曲烟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恰到好处。

比如此刻的封尧,他只望着曲烟,看也没看她道着:“既是御赐宝物,便在殿外罚跪一个时辰吧。”



罚跪一个时辰?

叶绾绾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封尧。

便是爹也没这般罚过她,他竟为讨曲烟欢心,对她轻描淡写判了刑罚?

可任她怎么瞪,封尧瞧她一眼都未曾。

“噗……”曲烟掩唇轻笑一声,似是极为欢喜,“方才我便瞧着叶小姐今日怎的少了些活泼,原来是因着阿尧你啊!”

说着,她已然起身走到叶绾绾跟前,一手轻轻抬着她的脸:“瞧这双眸子,水当当的,我怎么舍得罚呢?”

叶绾绾蹙眉,一旁封尧的眼神都飘了过来。

曲烟朝后睨了一眼,继续道:“镯子碎便碎了。叶小姐可是我入宫的功臣,我岂会恩将仇报。”

一番话,成功让封尧的眼神冰冷下来。

“多谢贵妃娘娘了。”叶绾绾垂眸道谢,对封尧不理不睬。

曲烟摆摆手,重新走到座椅上坐下,慵懒喟叹一声:“叶姑娘也站累了,坐吧。”

叶绾绾迟疑一瞬:“谢娘娘。”弯腰便要坐下。

却不想身后木凳不知怎得后移了几分,她的身体不受控的朝后倒去,那处,刚好有一个花架,花架上,名贵的青花瓷静静摆着。

叶绾绾的头,直直撞向青花瓷。

然就在此刻,一旁一袭白影飞快闪过,迅速伸手,将青花瓷抢在手中。

叶绾绾的额头,重重磕在花架上,一阵刺痛。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好久,察觉到有一点水渍滑到眼皮上,伸手一蹭,才发现流了几滴血。

心里皱巴巴的,不是痛,是……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像是前世的余伤还没好。

也许……是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前世的真心,全都喂了狗吧!

“叶姑娘,你无碍吧?”曲烟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站起身,语气听起来尽是关切。

一旁,封尧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若是以往,她早就起来大声吵嚷质问了,可今时,她却只静默不语。

“多谢娘娘关心,民女无事。”叶绾绾干脆以衣袖擦了擦额头,站起身。

这一次,她彻底看清了曲烟眼中的意味——她终于放松了。毕竟……封尧宁可救一个青花瓷都不救她这个未婚妻,曲烟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她也终于看清了,前世的自己,太可笑了。

连死物都争不过,还想和活物争?痴心妄想。

“我瞧叶姑娘的额头,不像没事啊。”曲烟这话,终究带了几分真心。

叶绾绾笑:“娘娘心细了,我当真有些不适。”

“既是这般,叶姑娘便快些回去养着,落了疤可就不好了。”

“多谢娘娘。”叶绾绾扭身,正望见封尧将青花瓷重新放在花架上,心底冷笑一声,她起身离去。

曲烟眯着眼睛望着叶绾绾离去的身影,良久:“阿尧,我可是卑鄙的紧?”

封尧微怔:“非也。”

“我在宫里,和旁人耍手段滴水不漏,可在你跟前,总想露出几分拙笨,”曲烟轻轻站起身,“我嫉妒她,阿尧。”

封尧望了一眼身前的女子,她是极美的,可是,他却想到了叶绾绾,以及那句“你为何不出手拦下?”

当年,他若出手,能够将要入宫的曲烟拦下的。

却终究……没有显山露水。

“阿尧?”察觉到男人的静默,曲烟困惑。

封尧却蓦然一阵心虚:“娘娘,此处是后宫,我待久了总归不合礼数,便先行离去了。”话落,未等回应,便已转身。

身后,曲烟望着男子背影,眼底终添了几分深邃。

……

“最毒男人心,死男人,难怪前世无后,活该!”出了宫门,叶绾绾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没忍住低咒几声。

封尧喜爱孩子,前世她和封尧还没翻脸的时候,叶绾绾曾在参加宫宴时,看见有官家夫人抱了婴儿心痒难耐,逗弄了婴儿几番,一转眼便望见封尧那泛着柔意的目光。

可是,他碰她的次数少的可怜,所以她不可能有孕,然他身边美貌丫鬟不少,她不信他没有寂寞的时候。喜欢孩子,美人儿众多,还无后,便真的是封尧的报应了!

“如今倒是话多了?”身后,一阵男声,清冷矜贵。

叶绾绾身躯一僵,良久扭头望去,却见封尧一袭白色袍服站在她身后:“怎么?不用陪你的老情人?”她反讽。

封尧抬头瞪她一眼,眼底有寒冰浮现。

叶绾绾却冷笑一声,轻轻摸着自己的额头,封尧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心微蹙,眼底冰冷淡了几分。

“封尧,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叶绾绾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缓缓上前,走进到他跟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为何执迷于那高位了。”

话落,她只觉自己手腕一紧,封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到窄巷内,声音阴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说的,可是谋逆的大罪!

叶绾绾任由他拉着,唇角微勾,眼底添了几丝嘲讽。

她曾以为,男人全都爱权势,封尧也不例外。

老皇帝病重,他为监国后,他们已经闹僵了,叶绾绾住在王府的冷院内,可有一日,封尧来寻她,半是嘲讽的道:“本王若登高位,可真是便宜了你。”

可那时,叶绾绾早已死心,更不愿入宫见他与曲烟成双成对,所以她应:“王爷若登高位,要么便废了我,要么便杀了我。”

如今想来,封尧想登上高位,一为权势,二为曲烟,三为……羞辱她。只是她临死前,都没见他黄袍加身的场景,她死后,得不到他任何便宜,他怕是很快便逼宫登圣位吧?

手腕上的痛阵阵传来,叶绾绾思绪断了开来。

“你不用隐瞒于我,”她望着眼前眉目冷冽的男子,良久低笑一声,似情人之间呢喃般,“封尧,你会成功的。”

封尧睨着她,眉心紧蹙。

叶绾绾却越发靠近他,“喂,你不肯退亲,也是因着我们这门亲事,曲烟给圣上吹了耳旁风的缘故吧?”若是退了亲,曲烟那边定要受到后宫其他人的刁难。

封尧沉默了。

靖元王绝不受诬赖,他沉默,便是默认了。

叶绾绾故作遗憾的摇摇头:“亏我还以为,王爷有那么几分在意我,这才不肯退亲呢……”

“在意你?”封尧嘲讽,“娶你,已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不要再奢求其他。”

“甚好,”叶绾绾颔首,“有人上赶着娶,我岂会不嫁?”



和叶长林道别时,天色还亮着。

叶绾绾也长久没有出来活动,在家中憋了好几日,便没有乘叶家的马车,和芍药二人走着回去,途径集市也能看些小玩意。

只是未曾料到,刚刚转过叶府门前的那条街巷,便听见一旁一人唤着她的名字:“晚晚?”

叶绾绾一怔,扭头正看见一袭青衫的南墨站在街巷里,对她浅笑着。

“南大哥?”叶绾绾也是惊喜,还有半个多月便是秋闱了,南墨将在这场秋闱中大放异彩,想必他这几日定在忙碌着。

“嗯,”南墨点点头,没说的是,他的院落本就靠着叶府,叶家大小姐回府的消息,他早就听说了,莫名的便看不进去书卷,只听着外面的动静,而后……便来到了此处,“我正要去城中的书肆,你要回府?”他问的有礼。

“是啊,”叶绾绾点点头,“今日来看了看爹爹……”

“刚好,”南墨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天色,“虽说如今天还亮着,可如今天黑的早,你我顺路,权当送你一程?”虽是疑问,却已经走到她身侧。

叶绾绾起初心中尚有一丝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这大街上没有认识自己的,封尧也不在府中,便一同回去又何妨?

是以,点点头,跟在其身侧,二人徐徐行着。

南墨并未说错,如今天色真的黑的早了,二人才走了半程,已经有些昏暗起来,街道两旁,已有酒馆亮起灯笼,倒是映衬的京城好一派繁华。

“江山社稷当如是……”南墨望着远处,眯了眯眸轻叹一声。

叶绾绾抬首,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笑了笑:“南大哥也会因着秋闱的事紧张吗?”

“嗯?”南墨转眸,不解。

“你很少这般感叹,”叶绾绾顿了顿,“南大哥无需担忧,你……学富五车,此番秋闱,定能一举夺魁。”

“那……我便借晚晚吉言了。”南墨也随之轻笑一声。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王府已在眼前,南墨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王府门口。

“多谢南大哥送我回来,”叶绾绾扭头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再晚些书肆怕是也要关门了。”

“嗯?”南墨微迟疑,却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颔首一笑:“我先去书肆了。”

“嗯。”叶绾绾点头,便朝王府内走去。

“晚晚……”身后,南墨陡然作声,唤住了她。

叶绾绾疑惑,回眸朝他望去。

王府内灯火通明,反倒映衬着南墨像是立于昏暗之中一般,他站在那处,身上青衫被秋风吹得微微拂动,良久,他启唇,似要说些什么:“你……”

“王妃怎的在此处?”一旁,一抹男声传来,声音醇厚磁性。

南墨余下的话,顷刻收了回去,他转眸,叶绾绾身后,一袭白色袍服的男人站在那里,脚上还穿着屋内的屐鞋,眸光不觉一暗。

他以为……封尧对她是不好的,可是如今……却迟疑了,封尧竟连衣裳与鞋都来不及换下,便出来接她了吗?

“今日出了趟门,”叶绾绾轻应声传来,声音平淡,而后转身看向南墨,“南大哥,秋闱顺利。”

南墨恍惚点点头,勉强一笑转身离去。

叶绾绾收回目光,转身便迎上封尧探究的目光,他正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有事?”挑眉,叶绾绾问的随意。

“去了何处?”封尧声音平淡,可严重分明不悦。

“叶府,爹今日找我有事,”叶绾绾顿了顿,看了眼芍药,“王爷若是不信,大可问芍药或是去问叶府的人。”

封尧抿唇,他自然知道,府内的人早已禀报,今日来接她的,是叶家的马车。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太子那边或明或暗的试探越发猖狂,他应对的虽绰绰有余,却终究还是分身乏术,王府这边已是多日未曾顾及。

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她却没在府上。

方才,高风禀告一些事情时,顺口提到“王妃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就是了,他未曾在意,可高风复又道“是南公子送她回来的”。

然后,便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再反应过来,竟已到了此处。

“您跟着我还有事?”身前,女人的声音带着是无奈与谨慎。

封尧陡然回神,此刻才察觉到自己竟一直跟着叶绾绾到了內寝。迎上她的目光,心中唯有仓皇,转瞬却已经平静下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扔在桌上。

“这是……”叶绾绾不解,随后却又想到什么,离那折子远了些,“难不成贵妃娘娘还要邀我入宫?我可不愿前去了!”

免得再惹祸上身,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好几日不沾油米的日子。

看着女人难得孩子气的举动,封尧眼底竟不觉添了几丝笑意。

“嗯?”察觉到他的变化,叶绾绾更是疑惑。

“的确要入宫,”封尧清咳一声,转眼已正色下来,“且你无法回绝。”

“怎么?”叶绾绾皱了皱眉,拿过折子,飞快扫视一眼,眉眼都随之垂了垂。

的硰无可回绝,宫宴。

大大小小的宫宴,她前世参加过不少,不同的是,前世她很积极参与这些,毕竟……她可以光明正大以靖元王妃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今生……

“你自己入宫不行吗?”她反问,反正前世自己在冷院时,这种宫宴都是他自己一人应付的。

封尧蹙眉,睨了她一眼:“若是以往,我求之不得,这次,不行。”

“为何?”

“第一,这次众臣与其内子都会去,第二,前几日之事,皇帝对你印象颇深,第三……烟烟,曲妃那边,皇帝对她存了疑心。”

“什么疑……”叶绾绾猛地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望了眼封尧,“王爷前几日往后宫送药送的勤,皇上疑心了?”

封尧薄唇微抿,却未曾否认。

难怪……叶绾绾心中冷笑,难怪他今日这般好脾气,看见南大哥都未曾对她冷嘲热讽,敢情……是要她帮着曲烟与他洗清嫌疑呢?

不过,不陌生。

前世,老皇帝也曾疑心过他二人的关系,那天,封尧带她去了宫宴,回来后喝得醉醺醺的,那夜,二人同房了。

成亲后,第二次同房。




叶绾绾不喜欢那些繁琐贵重的宫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在身上,华而不实。

可出席宫宴却也只能这般。

妆娘一早便为她涂抹好了胭脂水粉,芍药为她束着身侧的腰封,又望了眼铜镜里的女人:“小姐这样打扮好生漂亮。”

叶绾绾朝铜镜里望了一眼,其实并不陌生,她经历过许多次了,岂会陌生?

“怕是只有你这般认为……”低道一声,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定是王爷来了,”芍药低呼一声,为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步摇,将曳地的裙裾整理利索。

忙完这一切,门也应声而来。

“王妃可……”封尧的声音微有凝滞,叶绾绾的双眸被妆娘妆点成了京城时下最兴的桃红装,目光似有盈盈水波般望过来,惹得他心中竟一滞,转瞬却很快平静,“看来已经收拾利落了。”

“是,”叶绾绾点点头,同样望了眼封尧,一袭玄色蟒服,额间黑色冠带随他的动作微微拂动,竟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只是他眉目微敛,登时添了睥睨天下的气场,他总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了,“劳烦王爷亲自来接了。”

垂眸,低声致意。

封尧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侧身让出了身侧的位子。

二人并肩朝外走着,一旁高风眉目微惊,有一瞬,竟觉得这二人似天作地和一般,若是……他们不是面无表情的话。

上得马车,一片寂静,叶绾绾半眯双眸,一大早起床收拾,难免倦怠了些。

“想不到王妃也会这般用心装扮。”身前,封尧的轻哼传来。

“王爷竟注意到了,我的荣幸。”叶绾绾半真半假说上一句,反正到了宫宴上,他的注意力便不在她身上了。

前世是她痴傻,以为他被人嘲讽“闲王”,这才每日宫宴都很是抑郁,后来才知,人家是瞧见了座上盛装打扮的曲烟,才会那般郁结。

碰了个软钉子,封尧眉心微蹙,却也再未多说什么,马车徐徐朝皇宫而去。

今日的皇宫戒备森严,所有随从侍卫全都候在宫门外,不论官衔一缕在宫门下马,步行而入。

周遭多的是文武百官与官家夫人,彼此寒暄一番后,也便朝着宫内走。

“七皇弟今日倒是来的准时啊,”身后,一人声音传来,本是清润的嗓音,可尾音偏生上扬,总给人一种奸佞之感。

叶绾绾循声望去,垂眸掩去眸中讽笑。

太子封宁,如叶长林所说,太过刚愎自用,背景雄厚也架不住自身福薄,前世被人一激便欲逼宫,被封尧以“清君侧”之名将其拿下,投入大牢,终生不得见光。

“皇兄。”封尧垂眸,同样应声。

叶绾绾福了福身子:“皇兄。”

“弟妹快快平身,”封宁虚扶了她一把,声音中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弟妹身子娇弱,哪能行此大礼,再者道……虽在王妃之位,却不享夫宠……”说着,甚至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

叶绾绾直起身子,自然明白封宁的意思。

想必,他也听闻封尧和曲烟之间的一些传闻了。

“皇兄此言差矣,”叶绾绾眯着眼睛甜甜一笑,伸手,抓着封尧的手,“夫君待我极好呢。”

封尧手微动,终究任她拉着,一动未动。

封宁脸色变了变,很快大笑一声:“个中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弟妹既然都这般说了,那边……入宫吧。”说完,转身便已带着身侧女人朝皇宫内走去。

叶绾绾睨着那人的背影,若非太子之尊,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垂眸,身侧之人却始终一动未动,目光低垂望着什么。

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叶绾绾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手还牵着他,登时如遭雷击,飞快撒手。

封尧蹙了蹙眉,薄唇微抿,声音也随之冷凝了几分:“进宫吧。”

……

这一场宫宴举办的分外豪华。

番邦进贡的大红绒毯,从转过养心殿开始,便铺在宫道上,一直蜿蜒至宫宴之中,两旁大红灯笼泛着盈盈光火,映衬的宫内灯火通明。

宫宴门口,两个冷银色烛台硕大而豪华,上方蜡烛被琉璃罩住,竟有好几种颜色。

叶绾绾与封尧二人走进宫宴时,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大臣,毕竟有了前世经验,叶绾绾在这些人中打着招呼却也不觉尴尬,只是施礼、笑面迎人,难免累了些。

不知多久,宴外终于传来一声尖细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鼓鸣一声,丝竹箜篌之声纷纷响起。

皇上走在前方,两侧皇后与曲烟盛装跟着,直直走向主座。

百官行礼,高呼万岁千岁,皇上龙心大悦,有些病弱的身子似乎都好了几分,拿过酒杯:“诸位爱卿,今日,便不议朝政之时,只享此间乐,朕先饮下此杯酒,愿与诸位,共襄盛举……”

一番言论磅礴,宫宴正式开始,一侧涌现几个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

叶绾绾半眯着眼睛,望着那些起舞的舞女,一旁,似有人望着她。

抬眸,不着痕迹望过去,未曾想正迎上曲烟的目光。

后者的脸已经痊愈了,此刻望着她,竟没有半分心虚,依旧如常微笑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旁。

叶绾绾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却正看见封尧飞快朝上座望了一眼。

心凝了凝,却很快轻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她前世有多迟钝,才会发现的这么晚?

宫宴上的酒盅很小,不过一小口的量罢了,叶绾绾拿过酒盅一饮而尽,随后满着,再饮,倒第三杯时,手腕被人压住了。

偏首,对上了封尧紧蹙的眉。

“王爷对旁人,总是添了几丝不耐烦呢。”叶绾绾随意打趣一番,手抓着酒盅,丝毫不松。

封尧一怔。

却在此刻,门口一声低哑之声,悦人心脾:“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轻缓的语调,由男子之口吟唱而出,竟别有一番风情。

叶绾绾微顿,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抬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绯衣男子徐徐走入宫宴之中,声音徐徐入耳。

再见他样貌,眉目艳绝,风华绝代。

很熟悉。

叶绾绾手一松,封尧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酒盅碰了下桌面,声音不小,在宫宴里却不算惹眼。

只是,那徐徐吟唱的绯衣男子随意朝这边睨了一眼,在看见叶绾绾的瞬间,微眯双眸。

叶绾绾也呆了。

这人……不是前不久险些驾马车撞了她的扶闲公子是谁?




叶绾绾对扶闲的印象,并不好。

那日此人揽着女子驾马车险些将她撞到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而扶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样貌上佳的小倌罢了,如今看他这般坦然自若在皇上面前吟唱,眉目之间只有风华绝代,丝毫没有任何怯意,方才知道,这人怕不只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他……应该是个颇得皇族贵胄恩宠的小倌。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嗓音硰是不错,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竟如同天籁,明明一旁的舞女都格外美艳,却在他的映衬下都淡了几分。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这个小倌,当真是如妖孽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似乎从他一出现,便分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除了封尧。

叶绾绾只觉得身侧有人在朝她望着,微微皱眉扭头看去,果真对上封尧的双眸,他正望着她。

“王爷有事?”叶绾绾挑眉。

封尧未曾言语,只是目光从中间扶闲的身上一扫而过:“王妃认识?”

“大名鼎鼎的扶闲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叶绾绾想拿起酒盅饮一杯酒,才发现自己的酒盅还在封尧那边,心中顿时扫兴,干脆拿过茶杯,茶杯里的茶已经泛凉了,她恍然未觉。

封尧仍旧在望着她,扶闲是如意阁的人,如意阁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单纯。

而刚刚,扶闲吟唱之际,有三次将目光望向叶绾绾。

传闻这位扶闲公子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是官家人都不放在眼中,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如今……

心中,莫名不悦。

“王爷这么看着我,莫不怕贵妃娘娘不高兴?”叶绾绾一手拿着茶杯,目光飞快从曲烟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极轻,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封尧身躯果真一凝,目光朝着前方望去,曲烟果真望着这边,神色平静,目光却朦朦胧胧。心中竟不觉心虚。

皇帝终究是身子不好,喝了几杯酒,听了几首小曲后,便乏了,要大太监搀着他回了寝宫,只说让百官尽兴,皇后替其招待便可。

没了皇帝,百官到底是自由了些,不多时,这宫宴竟有了几分气氛。

那扶闲公子早就唱完下去了,叶绾绾本就市井中长大,官场好友几乎没有,封尧也从未将她正式介绍给同僚贵妇,在这场宫宴里,她如一个局外人。

前世她还会主动结交封尧同僚的夫人,她想帮他,今生却再难提起任何心思。

前方,曲烟喝了一杯酒,眉头皱了皱,轻咬朱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随后方才走到皇后跟前,似是说了些什么,皇后点点头,对她挥挥手。

想来是说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了。皇后自然同意下来。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方才还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封尧,此刻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攥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指尖泛白。

以前她多傻才会觉得这是巧合?那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心中不痛,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再重来一次,叶绾绾也还是叶绾绾,孤零零的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殿堂里,分外可怜。

抬眸,一眼便望见对面太子封宁的眼神,他拿着一杯酒,对她挑衅的笑了笑,而后,一饮而尽。

叶绾绾皱眉,她即便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这般可怜的望着她。

没有理会,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缓缓走出宫宴。

今日来时,她与封尧同乘一辆马车,皇宫距靖元王府并不近,她连自己离开都做不到。

宫宴太闷,所幸叶绾绾对皇宫并不陌生,朝着花园处走着,本欲趁着凉爽夜色散散心,却竟散到了那假山后的凉亭中。

“……上次你只身来找我要人,阿卿,你到底是何意?”女人的声音,柔婉却又添了几分生气,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想让人娇宠一番。

叶绾绾脚步一滞。曲烟,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曲烟。

“烟烟,上次,你过分了。”果然是封尧的声音,轻描淡写。

叶绾绾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她被生生饿了四天,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宫监里四天四夜,她无数次昏昏醒醒梦见前世的折磨,次次醒来泪流满面,她处在污秽中,睡在土榻上……

这一切,对封尧而言,原来只是“过分”这么简单。

“我亦不愿这般,”曲烟的声音急切,“可是阿卿,你让我害怕了,你从未那般对我过,满眼愤怒,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她……”

“绝不可能!”封尧声音猛地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急切,飞快否认。

绝不可能。

叶绾绾眯了眯眼睛,早就知道了。

“……”曲烟沉静片刻,声音终于逐渐软了下来,“阿卿,抱歉,我那日确实莽撞了,让你……在宫中暴露,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不像叶绾绾,她背后有叶家,可抵半个国库,她可以给你太大的帮助。可是,阿卿,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叶绾绾微微垂眸,本紧攥成拳的手突然便松开了,其实……她也曾对封尧说过这句话,他得势之后,曲烟生了病,他欲入宫探望,可她太害怕了,她怕封尧一入宫便要将曲烟带出来,她怕自己从此成为弃妃。

所以,拉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封尧,不要入宫可好?我只有你了……”那时的叶家早已衰颓,爹死在了南下的路上,兄长远在江南,她真的只有他了。

不像现在的曲烟,她爹娘都在京城,她爱的人爱她。

可封尧不管不顾,将她的手拨开,入了宫。

而现下……

叶绾绾缓缓探出身子,趁着月色,看见了封尧,他依旧站在凉亭里,背对着她,而他的对面,曲烟眼神泛着水光,楚楚动人。

他没走。

这样也挺好吧,她想。

转身便要离开,未曾想身后竟出现一绯衣男子,身上带着几分清魅香气,好闻的紧。

“啊……唔……”叶绾绾被吓了一跳,没等出声便已被捂住了嘴。

凉亭里,封尧目光如炬朝这边望来。

“真麻烦啊!”绯衣男子低叹一声,抓着叶绾绾的后领便飞身朝不远处飞去,直到一处昏暗角落才将她放了下来,随意轻哼一声,“无盐女,果然是你。”




一袭绯衣,诱人的嗓音,以及惊才绝艳的眉眼,和那眉眼里显而易见的轻浮。

不是扶闲又是谁?

叶绾绾望着他,眉心紧锁,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大胆,竟敢在皇宫中施展轻功,不怕被人当刺客乱棍打死不成?

“你怎么在这儿?”她皱眉,问的毫不客气。

扶闲一挑眉:“无盐女,第一次救了你,本公子便没有听见你感谢,第二次救你,你竟还这般粗鲁无礼,果真是……狼心狗肺啊!”说着,他遗憾摇摇头。

叶绾绾一顿,第一次救了她不假,可那马车分明是他纵容之下才踩踏她的,而这一次……她根本无需他救,若他不出现,她根本不会被惊吓,被发觉!

“扶闲姑娘,你英雄情结未免太重了!”她反击道。

扶闲一听“姑娘”二字,双眼微眯,倒是第一次有人活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他的样貌讽刺,之前偶有人说他比娇子还要好看,均被灭口了。

“无盐女,你似乎格外不珍惜你这条小命啊,上次扔了本公子一捆葱,这次竟还这般……”扶闲凉薄道着,目光徐徐望向她的眉眼,而后微皱眉,“怎么本公子每次看见你,你都这幅晚娘脸?”

“什么?”叶绾绾有片刻不解。

“晚,娘,脸,”扶闲一字一顿,“好心”解释,“一副要哭哭不出来的模样,就和出恭出不来的老头似的。”

要哭哭不出来,出恭……

叶绾绾一阵不适,嘴角一抽:“我怎样,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干,”扶闲摇摇头,后退半步方才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方才便瞧见你在男人身边,怎么?你这种女人还有人肯要……”

话却戛然而止。

叶绾绾脸颊如鹅蛋,圆润白皙,常人望见很容易将她当做未出阁的女人,哪怕她换了发髻。

“竟果真有男人要你,”扶闲呢喃一声,抓了抓她的衣袖,又扯了扯她头上发簪,“倒是名贵,你竟真嫁人了?”

“与你何干!”叶绾绾仍旧这句话。

“若是的话,本公子只想嘲讽他一句,何必眼瞎到如此地步!”

“你……”叶绾绾恼怒,从来都这般,所有人都觉得她配封尧不起,可终究再难提起脾气,干脆闭口不言。

“怎么不说话了?”她沉默了,那扶闲反倒问起她来。

“说什么?”叶绾绾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你不识我?”

以往纵马而驰的跋扈叶家女叶绾绾,逼得王爷都娶她的女人,这人竟没听说过?

“本公子不知你名讳,你又生的这般无盐,为何要听说你?”扶闲倒是来了兴致。

无盐……

叶绾绾忍下心中怒火,转身便要朝宫宴的方向走去,这会儿,封尧也该回了。

“我知道了!”身后,陡然一人惊呼之声。

叶绾绾皱眉,不理不睬。

“无盐女,”扶闲却已飞身至她身侧,“本公子怎么说,方才瞧着分外眼熟,你竟是靖元王妃?”

靖元王妃。

叶绾绾脚步一滞,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正主不承认而已。

“你认错人了。”她没好气应着。

“不可能,”扶闲跟在她身侧,任她走的如何吃力,他始终气定神闲,“不过,任谁看见靖元王的风采,都无法将他与你联系在一起,你没脸承认也是应该的。”

叶绾绾心口一滞,狠狠瞪向她,旁人即便心中这般想,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戳穿过,只有他。可终究一言未发,再次朝着前方走去。

“要我说啊,”偏偏有人就是没有眼力,仍旧跟在她身侧,口中喋喋不休,“方才那凉亭中的女人,和靖元王站在一块儿倒是般配的紧,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叶绾绾猛地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宫道。

是啊,即便是外人瞧见,都觉得封尧与曲烟天生一对,而不是和她。

“我说,你这女人这幅模样,不会要哭吧?”扶闲指着她的眉眼大惊,“若是的话,可真应了你‘无盐女’的称号了。”

叶绾绾双手紧攥,扭头望着扶闲:“你才要哭,你全家都要哭!”难得的没有克制骨子里残留的那点儿跋扈性子。

扶闲挑眉,眉目微眯,绣口一吐:“抱歉,我无父无母。”

叶绾绾一怔。

“再者道,”扶闲突然笑出声,摇头笑道,“即便本公子真的哭,也要比你好看千百倍。”

叶绾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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